唯我独墨

  “大师！”莫剑尺高声道。

  “还有什么事？”公输般转过身道。

  莫剑尺呆了呆，喃喃道，“公输大师，修为惊人。能否赐教我如何才能勘破识海，领悟真正的原力？”

  公输般一笑，却又忍不住又叹息了一声，“如果你是一般人，我倒是可以出手助你。但你是天生通灵者，就另说了，因为对于你而言，我帮你就是害你。除非你自我领悟，谁都无法帮助你。”说完，这几句话，他的身形已经在百步之外。

  莫剑尺又是失望，又是不解。加上他刚才被那个白衣少年所伤。这一天，实在发生了太多事，他也在生死的边缘走了几次。现在，他始终绷紧的神经总算松弛了，随之而来的是疲惫，一种极度的疲惫，这时体内一阵血脉受阻，眼前一黑，就伏倒在地上。

  就在公输般走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四五名墨者从峡谷上方飘落到了刚才经历了血战的那个地方。为首的中年墨者看着满地血污，脸色一变道：“刚才巡山时我就感觉此地气机有异，果然有一场大战。不知何人所为，在黛眉山下杀人，好大的胆子。”

  “师叔，这……你看这是什么兵器，怎么会如此诡异？”一个墨家弟子低声道。

  那个中年墨者缓缓俯身捡起了地上的一枚碎片，眼睛一亮，“这是法器的碎片！不过这法器残损至此，想来此人等级并不高。”

  “这些人装束奇怪，似乎不是我们墨门的人。”一个弟子翻看着另一个阴阳士的尸体。

  “哼，当然不是！白衣散发，他们是无尽海的阴阳家门徒，这群卑鄙之徒。仔细搜索，若是有墨门弟子死伤立刻来报。”中年墨者喝道。

  “诺！”四个年轻弟子应了一声，四散而去。

  中年墨者皱眉看着地上的血迹，暗忖道：“钜子刚走，这些阴阳家的贼子便偷偷摸上山来，想必其心不善。却不知又是遭了谁的毒手。看尸体的样子像是被利剑所斩，但这剑势狠辣霸道的样子，绝非是我墨门所为，倒像是那个人。可是他已经多年隐居，不问其他事情了……这究竟会是谁呢？”

  一个墨家弟子在远处发现了昏迷的莫剑尺，打呼道，“这里有个墨门子弟。”

  “什么？”那个中年墨者快步起身过去查看。他一看莫剑尺的装束，立刻吃了一惊，“这像是墨家学舍的弟子，他怎么会在这里？”

  莫剑尺对身边的一切都毫不知情，他处在昏迷之中，几乎就在他刚才陷入昏迷的瞬间，他骇然发现四周的景物骤然变化。

  “这……这是怎么回事？”莫剑尺四下张望着，眼前的景物却是那么的熟悉。没有日月星辰，甚至没有天空，只有一望无际的荒芜。

  “对了，这里是识海，是我的识海。”莫剑尺猛然惊觉，喃喃地道，“我怎么会在这里？是了，我重伤昏迷了，在无意之间触动了自省法诀。所以我才能如此轻易地进入自己的识海。也许我可以触及我的原力本源了。可是，所谓的原力本源是什么？”

  莫剑尺眯起了眼，前面有一道光芒在闪烁着。那会是什么，那就是灵魂的本源，原力的具体形态么？

  走近之后，莫剑尺惊讶地发现那竟然是一个水塘，水塘中盛满了微微发光的蓝色液体。就像这一塘水在干裂的大地上，却没有丝毫渗去，显得及其怪异。

  “这是什么？怎么会这样？”莫剑尺目瞪口呆。他低头看着这片水池，无数过往的记忆碎片像是潮水一般涌来。剑城高耸的云台，巨大的炼剑炉，莫剑尺的眼角滑落了一滴冰冷的泪水，儿时的记忆让他茫然。转身看向那迷一般的蓝色水塘，莫剑尺伸手想掬些蓝色的液体，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根本捧不住。那些液体竟然像是虚幻的一般。

  莫剑尺猛然醒悟，暗骂自己糊涂。自己尚未领悟，如何能触碰到这灵魂本源之力。

  墨家对于灵魂本源的感应和领悟自有独到的地方，莫剑尺也曾学习过。他立刻在水塘边盘膝而坐，摒弃一切杂念。按照墨辩先生教导的墨家法诀，以双指点了点水塘里的蓝色液体。

  怪异的一幕开始了，蓝色的水塘开始动了，一开始只是泛出气泡，随后动静竟然越来越大。无数蓝色的液体自水塘里漂浮起来，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蓝色水晶球悬浮在莫剑尺周围。

  莫剑尺一凝神，双手变换了几个法诀。这些悬浮的蓝色液体像是受了某种指引，一点点向莫剑尺身上覆盖过去，很快莫剑尺浑身都覆盖在这蓝色的液体中。

  这液体似乎有些粘稠，浑身都湿透了，莫剑尺却并未感到一丝凉意，反而像是浑身都在发热。这些蓝色液体不但发热，而且很快风干。一层又一层，莫剑尺就像一只被包裹在琥珀之中的虫子。只不过这层琥珀是蓝色的。也不知过了多久，莫剑尺已经完全不见了，只有池塘边那枚巨大的蓝色冰晶。奇怪的是，那个水塘里的蓝色液体似乎一点都没有少。

  莫剑尺被完全封闭在这个半透明的球体之中，尽管他在识海之中的形体本来也是虚幻的。又过了一段时间，那枚巨大的蓝色冰晶开始出现了裂痕，裂痕从一道瞬间扩展成几百道，成千上万道。巨大的蓝色冰晶哗啦一声碎裂成无数碎片，露出里面依然盘坐着的莫剑尺。

  莫剑尺再次伸出手，那水塘里的蓝色液体立刻随着他的手势欢快的飞舞跳跃着。无数蓝色水球相互融合，汇聚成了一条飘在空中的蓝色水带。缠绕着莫剑尺的手，当莫剑尺想握住它的时候，又立刻飞开。但是莫剑尺分明感觉到了那种能量，灵魂本源最为精粹纯正的能量。

  莫剑尺心中一动，这就是原力！他终于感觉到了。成了，莫剑尺终于和自身的灵魂本源结成了某种特殊的联系，在修行的道路上跨出了第一步。

  莫剑尺缓缓睁开眼，从自己的识海回到现实之中，发现自己靠在那棵大树下，只是周围的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种不同。山还是原来的山，树还是一原来的树，感觉却和原先不一样了。但是到底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感觉像是更敏锐了，也更透彻了。

  他随手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看了又看。在他没有领悟原力的时候，这块石头仅仅是一块坚硬的石头。而现在他感觉到石头就像粉末颗粒凝聚而成的，上面遍布了肉眼无法察觉的细微空洞，稍微用力一捏，石头便碎成了石粉。

  莫剑尺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发呆，难道这就是魂力所带来的影响么？这一切本该如此神奇，如此让人兴奋。但是莫剑尺丝毫高兴不起来。一想到剑城的一切，他就忍不住悲伤，他的胸口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难受，觉得一阵隐隐作痛。

  “不错，不错。看来你终于领悟了原力。可喜可贺。”墨辩先生大笑着从远处走了过来。

  莫剑尺看到墨辩，立刻回过神来施礼。来的竟然不止墨辩一个人，他身后竟然还跟着十几个墨者。这些墨者都穿着麻衣草鞋，头上的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而且他们大都手持藤杖，表情冷淡。

  莫剑尺心中一动，他知道这些人绝非普通的墨者，单单看他们站立的姿势，和骨节粗大的双手便可以知道，这些全人是墨门中的高手。论修为绝不会在墨辩之下。

  “先生，你这是？”莫剑尺惊疑地道。

  “呵呵，我寻他几日，他反倒问起我来了。”墨辩向身后的墨者们苦笑了一声。他身后的墨者们也微微露出了善意的微笑。

  墨辩见莫剑尺依然一头雾水，便道，“你可知道你在此坐了有多久么？”

  莫剑尺看了看天色惊道，“现在已经是上午了？莫非我竟然在这里坐了一晚上？”

  墨辩苦笑道，“你已坐在这里四天半了。”

  “竟然这么久？”莫剑尺呆了一呆，墨辩的话吓到他了。自己竟然在这里枯坐了四天半？莫剑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唯一合理的解释应该就是自己在参悟灵魂本源时，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在这种状态之下浑然不觉地枯坐在这里四天。

  “原本他们是要把你搀扶回去的，我看出了你陷入了识海之中，怕移动的时候产生意外，所以才让他们把你放在这里。好了，先不说这些，我有件事正要问你。前几日，山下出了一点事。有几个阴阳家的人偷偷潜入黛眉山，却被人杀了。你知不知情？”墨辩正色道。

  “我……不知道啊。”莫剑尺犹豫了一下道。

  他倒也不是故意要说谎隐瞒，只是这件事牵涉到公输般大师，解释起来颇为麻烦。尤其是公输般，他曾警告莫剑尺不要将他的事透露出去。这个老人虽然行为有些怪异，但毕竟是救了莫剑尺。所以莫剑尺也不想对他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