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我独墨

  “你真的是禽滑厘？”莫剑尺有些迟疑道。

  “这有什么好隐瞒的？”禽滑厘耸耸肩。

  “不可能，墨家不可能有你这样的人。”莫剑尺摇头道，“没有人像你这样谈论钜子。”

  “嘿嘿，他们是怎么样的？”禽滑厘一笑。

  莫剑尺皱眉道，“墨家上上下下都对钜子极为尊重，哪里有你这样的？”

  “小子，你不了解钜子。你又怎么知道钜子想要的什么样的尊重？”禽滑厘伸了一个懒腰，慢慢地道，“好了，我该走了。在这里一坐就是好几年，心性磨炼得差不多了，也该出去活动活动了。”他的身形蓦然一震，以极快的速度离去。等他的身形消失的时候，一道青色的云气压力才冲天而起，逐渐由青转红，浩瀚磅礴直破云天，整个黛眉山的青竹山峰都在这道灵气笼罩之下。

  禽滑厘身上的气息突然爆发，青色的暴烈灵气骤然充满了他的全身。莫剑尺强大的先天原力能够以肉眼看见他身上的原力形态，一圈圈地从他身上散发遍布了整座山峰。一瞬间他仿佛面对的不再是一个干瘦的黑衣墨者，而是一头极其危险的洪荒巨兽。

  “你……”莫剑尺的话还没说完，立刻被扑面而来的强大灵气压力所折服，单膝跪下。他的心里大为震惊，这绝不是一般墨者拥有的力量！也不是一般墨门的长老级别能够拥有的力量，可能是实实在在的皇级强者，距离号称世间最高的圣级境界只有一步之遥。

  皇级境界的强者，即使在整个天下也是屈指可数的存在。除了一些大诸侯，就只有当世一些强大流派的诸子了。莫剑尺虽然知道禽滑厘此人肯定不凡，但是从没有想到这位钜子首徒的真实修为竟然是皇级境界，甚至隐隐有了比肩钜子的迹象。这怎么可能？

  名满天下的钜子墨翟肯定是皇级存在，那位墨家学舍神秘的神秘老者万人敌也极有可能不弱于墨翟。若是再加上眼前这位，这墨家黛眉山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莫剑尺呆呆地看着，满天受到禽滑厘飞速离去而剧烈翻滚的云霞，一时竟然呆住了。连禽滑厘什么时候消失的，都愰然未觉。

  这时的莫剑尺已经完全没有了进阶之后的激动心情，他的思绪也如这满天翻滚的云霞一般迷茫。黛眉山墨门究竟隐藏着什么，这就是墨家高手真实的实力么？

  禽滑厘虽然走了，但他强盛的原力波动引起的异常天象并没有完全消失，红色的残余灵气依然在青竹峰上空摇曳飘忽。黛眉山的墨家学舍的阁楼上，一位老者看着窗外的天空，微微地一笑，昏黄的眼中似有一丝愉悦……

  墨门执法堂内，那个沉静如水般的大执事看着远处直冲霄汉的红色灵气波纹，突然脸色大变，手中正在编制的草鞋无声落地。

  “咔嚓！”一声脆响。莫剑尺回过神来，发现脚下的符文阵法已经完全崩裂，根本看不出一个字了。更令他感到惊惶的是，这片竹林原来只有这一片是枯死的。而现在，这座山头已然再不见一支青竹，几乎全部枯死。灰黄的竹枝漫山遍野，飘落的竹叶也全部是灰黄色，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

  “这……这是怎么回事？”莫剑尺伸出了手，一片枯黄的竹叶飘落到他的掌心，几乎瞬间化为了飞灰。漫山遍野的竹林似乎都被某种诡异的力量，强行抽走了所有的生命力。莫剑尺的眼睛再次望向地面，那个碎裂的法阵。他猛然想起了那源源不断支撑着自己的灵力来源。

  “这是……不！这怎么可能？以一个法阵强行掳掠整座山的生物灵气。这……这绝非正常修炼的路子……”莫剑尺的背上全是冷汗，“这么诡异的法阵，如此霸道的功法。墨家……墨家功法竟然也能如此霸道绝伦么？”莫剑尺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喃喃地道。

  他仰头看了一眼满天翻滚的云霞，心中一动，暗忖道：遭了！这等异常的天象必定已经惊动了黛眉山的墨者。搞不好执法堂的高手已经在路上了，此地不可久留，必须立刻离开。他对执法堂那个一脸微笑的温柔依然心有余悸。

  打定了主意，莫剑尺立刻转身离去。穿越了一层层已经枯死的竹林，向墨家学舍狂奔。

  他本就浑身是伤，所以当他跑到墨家学舍之后，已经再也忍不住了。一口鲜血从喉咙里涌了上来，“噗”地喷在了地上。莫剑尺扶着墨家学舍外的木柱，强忍着走了进去。

  “咦？你……进阶了？但是为何……”墨铮皱眉道，“你的脚步虚浮，呼吸不匀，难道是受了伤？又是哪个混帐小子找你麻烦了？”他冷峻的脸上中闪过一丝凌厉。

  莫剑尺把实情向墨铮复述了一遍，当他说到竹林禁地中那只奇怪的猫和那个奇怪的禽滑厘时，墨铮的脸色微微一动，突然一摆手道，“我已经知道，你不必再说了……阿尺，你跟我到外面去转转。”他推开墨家学舍的门向外走去，一头长发在风中飘扬，笔直的身影愈加挺直。

  墨铮在前面走着，宽大的麻布长袍被山风吹得舞动纷飞。莫剑尺默默跟在他的身后。墨铮带莫剑尺去的地方是后山的飞瀑。

  这条瀑布在黛眉山谷口前绝壁，是著名的水景奇观。飞瀑在黛眉山之北数十里外的地方就可望见。黛眉山每逢夏秋雨后，流水充盈，各峰流水全汇集于东西南中四主峰交汇处的凹地，由峰口直落谷底。

  只见一条白色巨龙自半空俯冲而下，其长可与山峰等高，亦如峰顶摇摇垂落的白练，雄奇而又壮美。其声如惊雷轰鸣，车毂滚动，震撼山谷。虽然莫剑尺在黛眉山已有数年，但莫剑尺潜心于修炼，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一时之间竟被这瀑布声势所动。恍惚间似乎这从天而降的巨大水流中带着令人陶醉的精纯灵气。

  墨铮似乎也被这美景所吸引，遥遥伫立在飞瀑之前。“阿尺，你知道钜子为什么会收你为徒？”在飞瀑轰鸣的水流声中，他低沉的声音却依然清晰得每一个字都像在莫剑尺的耳边。

  莫剑尺茫然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当日那个初到黛眉山，有些不知所措的孩子是怎么会得到墨门钜子的看重。

  墨铮淡淡地道：“你看这飞瀑纵流，俗世之人的生命就像这瀑布飞流，转瞬即逝。你本不可能活下来，但钜子给你开了一扇门，时也给了你墨家的思想和生存下去的希望。但是他却依然想让你走自己的路。但是，我想告诉你，如果你真的想走上剑城传人之路。这一切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代价？”莫剑尺一愣道。

  “是的，我需要你告诉你一件事。很久以前老教习告诉我的事。”墨铮缓缓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世界上诸教百家，各有自己的主张和修行法门，却都以原力修行为唯一之道？”

  “这个……我确实不知道……弟子修为低下，能力不足……不敢妄议。”莫剑尺惊异地看着墨铮的背影。

  “因为这世间的修道诸法，本就来自同一个源头。”墨铮抬头看着飞流的瀑布，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同一个源头？”莫剑尺惊讶地道。“这怎么可能？”

  墨铮淡淡地道，“是的，不但来自同一个源头。甚至有很多到目前为止都很相近。比如法家的法术和咒术就和阴阳家的念术及符咒有相通之处。你想知道这源头是什么吗？是一种更加久远的东西，是魔。”

  “更加久远的东西？”莫剑尺皱眉道。“先生说的魔是什么，真有神魔的存在么？”

  墨铮微微一叹，“算是某种传说吧……修行的源头是某种极为久远的古魔之传承。故老传说，魔这种生物来自另一个世界，拥有极大的能力和神通，却极其的残忍好战。很多年以前他们中有一些突破了某种限制，到了这个世上，给世人带来的极大的灾祸。终于一些有识之士通过不断地观察和学习，掌握修行之道，能够使人掌握的这些和神的某些能力，这便是修行的由来。”

  莫剑尺目瞪口呆地道，“先生是说世间的修行法门全是由魔神所传？”

  墨铮猛然转身，双眼骤亮地道，“不错，诸子百家，天下各门所修行的原力。源头皆在于此！在古代传说之中的魔神，更像是一种真实存在的东西。诸子百家虽然各有传承，但对神的传说态度却各自不一。我们墨家承认有鬼神，儒家却从不语怪力乱神。法家认为魔神不过就是一些杰出的古人被传说神化而已。阴阳家则认为这只是天地万物的元气。”

  “那么传说中的魔是什么样子，他们现在还存在么？”莫剑尺好奇地道。

  “这些魔虽然强横无比，但他们的数量极少。在远古的岁月里，他们也许确实存在过。然而随着人类修士的逐渐壮大，这些魔已经消逝了无数年。”墨铮沉声道，“只流传下他们的修行之道，也就是诸教各派的所修行的原力。历经了无数年，有一些修行的法门或是失传，或是被逐渐改良，变得更适应人的体质。但是有一些却依然保持着当年那种纯粹的修行方式。”

  “啊？”莫剑尺惊讶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