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我独墨

  那个法家少年还是动手了，他的指尖引动着一道奇怪的气旋，在不停回旋，越卷越高，竟然形成了一道强烈的气旋，将靠近的所有人都阻挡在外！旋涡气旋附近撕扯的力量极大，原本宴席上的杯盘碗碟额，不等靠近便纷纷翻覆，被这强大气旋吸引，在如同龙卷风一般高速旋转。

  “不得了，这是法家的术法么！”躲在一旁人群之中的冯谖重新又冒出头来，抹了一把脸似乎是在擦汗，“还是我先见之明，等他们年轻人去拼把！——否则不但要丢人，说不定还要白白丢了命。”周围的众人也都在惊讶这个法家少年的能力。

  眉间尺却蹙眉看着这漫天飞舞的气旋，喃喃：“奇怪……”

  是的，这绝不是风力引起的自然现象！他看着那一片气浪激荡的区域，感觉到了这一片滔天的气浪里充斥着杀气和汹涌灵力的交锋，令人透不过气来，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什么隐约浮沉，令他觉得很不舒服。

  仔细感觉，那应该是一双眼睛，冷漠而没有温度，在身后暗暗窥视——奇怪，为什么那么熟悉？在哪里……在哪里看到过呢？无数的片段、剪影的脑海里浮沉，仿佛随着大潮上下飘动，然而，眉间尺却什么也想不起来。这些影子在他脑里浮浮沉沉，几度散开又重叠在一起，他她心神缭乱。

  “哎呀！”眉间尺猛然醒悟过来，大叫一声。

  “怎么了？”苏代被他吓了一跳，然而一回头，又只听扑通一声响。前面的法家少年，居然双手高举，引动强烈的气旋袭向眉间尺！

  “这！”所有人都被吓人一大跳，失声惊呼。几个人法家弟子不等其他人吩咐，立刻准备亲自跳出救人。免得在孟尝君的酒宴上闹出人命，显得不太好看。就在那一瞬间，只听砰的一声，气旋轰然碎裂！

  那一道巨大的风力旋涡忽然由内而外地爆裂开来，四分五裂，朝外急速飞射，那种可怖的力量在瞬间释放，横向推来，顿时引发了接近十丈的猛烈气爆！

  不但所有的桌椅被掀翻，连整个大厅都左右剧烈摇晃，几乎要轰然翻覆！一些修者纷纷在惊呼声里跳离席间——免得受到波及。

  而那个法家少年，却捂着胸口咳嗽，一咳就吐出一大口的血。他不停地吐着血，吃力地划着手臂，被他身后的法家子弟扶了下去。拖着一身的血，被人救下去之后，一个法家的中年人立刻伸手封住了他胸腹部右侧的一条伤口，那条切口长达两尺，几乎侧向破开了他的身体！如果不是在划到心脏附近的时候陡然停止，这个少年早就已经去了黄泉之路。

  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没有人看到眉间尺的剑。但这法家少年的伤却是剑刃所伤。孟尝君经验老到，抢在那些法家门徒发作之前，立刻一挥手，“此地太乱了，我们换个地方继续宴饮。”

  立刻有人在另一处重设酒宴，没有人对刚才的那件事再多说一个字。但所有人看向眉间尺的眼光却已经有些不太自然。

  过了一会儿，那些法家修士似乎有些耐不住了。其中一个年轻人站了起来，不过他没有直接走向眉间尺，而是走向了这里的主人孟尝君。这个人的态度还算是客气，先恭恭敬敬地向孟尝君施礼。然后朗声道，“君上，听闻君上纳士。在下受法家家主之托前来道贺，因为来得匆忙，也没有备什么礼物。随便准备了一些小玩意。”

  这个人一挥手，身后的人立刻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礼盒。打开之后，那人微笑道，“这里是无蚌珠一斛，颗颗大如鸽卵。请君上笑纳。”

  他一句话之后，大厅上一片哗然。孟尝君也是微笑着道谢。

  眉间尺故意低声问身边的苏代道，“这个人是谁，什么又是无蚌珠？是很稀罕的玩意儿么？”

  “无蚌珠，又叫鲛珠。传说海中鲛人在悲伤哭泣的时候，滚落的眼泪就是美丽的珍珠。绝大多数鲛人的泪结晶易碎而色混，毫无价值。但有某些情况下如星辰力量或当时出现特异体质与精神状态的影响，万分之一的机率可能凝成不易损而发光的珍珠般的宝物。传说鲛珠能提高人感应自然的灵性。在月圆之夜鲛人哭泣时，滚落的鲛珠就特别的圆。对修行术法的人确实大有好处，也算是难得的宝物。”苏代低声道。“看这几个人应该是阴阳家的门徒。”

  眉间尺微微点头，心道果然是阴阳家的人，只不过还不清楚他们为什么注意上了自己。不过自己和阴阳家门徒有过冲突，这几个人估计是来者不善。

  果然不出所料，那个阴阳家修者顺势对孟尝君道，“这位公子面生得很，不知道君上是否能为在下引荐一番。”

  孟尝君转过身来，笑着道，“当然可以。这位是纵横家的少年英才，苏秦之族弟苏代。和他的一位朋友……”他犹豫了一下，他也不是太了解眉间尺的身份。便笑着转向了那位年轻的阴阳家修者，为眉间尺和苏代介绍道，“这位是……”

  “阴阳家，申晴明。”年轻人面无表情地道。

  眉间尺微微点了一下头道，“在下眉间尺。”然后就不再说话，既不说自己的来历也不说其他的客套话。

  申晴明脸色微微一变，他也是心高气傲之辈，对眉间尺的表现颇有些不满。于是缓缓地道，“我还不知道，眉公子居然是剑家的高人？”

  眉间尺心道：果然来了，这家伙给孟尝君献礼是假，打听自己虚实才是真。不过他依然不动声色地道，“我没有什么门派，跟剑家也无瓜葛。”

  申晴明冷笑道，“孟尝君招贤纳士，诸子道贺也倒罢了，怎么有闲人在混在其中？”

  眉间尺装作听不懂，一拱手道，“过誉了。即便是世间的百家诸子，也未见自称圣贤的。你这贤人的称呼嘛，我倒是受之不起。”他偷换概念，硬是利用“闲”和“贤”的谐音和申不害扯皮耍无赖。他的意思很明确：连诸子也不敢自称圣贤，你这阴阳家的徒子徒孙也不过是个庸人罢了。我受不起这个贤字，你们也未必好到哪里去。

  申晴明心中大怒，但却因为是在大厅之上碍于孟尝君的面子，不好发作。只是淡淡地道，“不知道眉公子这次来观礼带了什么礼物，也好让我们这久居无尽海的庸人也长长见识。”

  他这句话倒是把眉间尺给难住了，他现在可是身无长物。他纯粹就是跟着苏代过来长长见识的，也没有想到观礼还要备什么礼物。

  申晴明看出了他的犹豫，大笑道，“久闻君上礼贤下士，门下食客数千。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你……”苏代有点怒了。眉间尺是他请来的，现在这个申晴明摆明了是想找茬。故意把孟尝君的食客数千和眉间尺放在一起，意思讥笑眉间尺就是来骗吃骗喝的。但苏代刚想发话，却被眉间尺按住了。

  眉间尺微微一笑道，“我也是在途中偶遇苏代，所以这次来确实没有备什么礼物。不过，你说得也对，这样空手而来确实有点不太像话。这样吧，我把这个，就当礼物送给君上好了。”他伸出了自己的手，手中是一颗石头。

  “这个？”申晴明一愣，随即讥笑道，“贺礼送石头，真不知道是什么宝石啊？”

  眉间尺叹了一口气道，“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那东西算不算是什么宝石。”

  “哦？难道还不是宝石？莫非是一块顽石么？”申晴明大笑道。他的态度确实有些过了，让孟尝君也有些皱眉。这时，孟尝君的门人走了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孟尝君脸色一变吃惊地道，“原力石？！你确定？”

  那个门人紧张地点点头。

  孟尝君脸色古怪地转向眉间尺道，“这，这原力石可是有着万金难求的美誉。这价值也实在是不菲，只怕整个齐国也找不出几块来。你这礼物我可真是没法收下。”

  “只不过是一块石头罢了。反正原本也不是我的，我留着也没用，送给君上玩玩好了。”眉间尺毫不在意地道。

  他这话一说，大厅上一片哗然，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眉间尺。

  这原力石是一种罕有的灵石，即便是在盛产这类灵石的西域也是罕见的。简直万金难求。这个始终带着斗笠的平常少年竟然毫不在意地就拿来送人，这气度可是真正的一掷万金的豪迈了。

  在场的大都是名家贵胄，和诸子百家学派的重要人物，这些大家族都是收藏颇丰，但对这类灵石也是可遇不可求。联想到刚才没人看到眉间尺出手，他却击败了法家门徒的事情。一时之间都觉得这个少年不但神秘莫测而且多金，想来此人的背景也绝不会简单。

  最尴尬的倒是申晴明了，他刚献上一斛无蚌珠，转眼眉间尺这里就送了一颗原力石。瞬间就把他给比了下去。他有心发作，却不知道该以什么理由发作。愣了半天，讪讪地坐了回去。但是看向眉间尺的眼神已经是极度不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