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识丁

  这只可爱的田鼠嘴里正叼着个半破的小橘子。如此看来，附近应该有橘子树才对。

  这令陆月□□神一振，至少有口吃的，就有活下去的希望。若是饿死了，就算是找到了出路，也没力气走出去。与此同时，这又令陆月白体验了一把荒野求生者内心的起落，即面临饥渴时的绝望以及获得食物时的幸福。

  她顿时乐观起来。

  为了一口橘子，她立即从石头上跳下来，携同元王一起寻找。临走前还煞有介事地朝小田鼠挥了挥手：“谢谢你啊，小田鼠，回家的路上小心！”

  陆月白和元王在迷雾遍布的山谷里不知走了多久，没找到橘子树，却找到了一座狭小破旧的道观。陆月白不由在道观门前站点，有些微微的讶异。

  眼前这座道观，规模不过乡间一户农家小院大小。朱门掉漆，铜环生绿，上悬一块极老牌匾，镌着迷踪观三字。四面围墙，乃是用未经打磨的石块所垒。野草藤蔓从石缝里长出来，斑驳而牢固，给这座道观增添了几分沧桑气息。

  乍看，这座道观像是被遗弃已久的。但细细看去，纵是石墙多年未修缮，门面却被打理得干干净净。门槛石阶，几乎一尘不染。

  陆月白心底狐疑，此处可有人居住？若有人住，或可敲门问路。但她心里仍有顾虑，因为不知里头之人的底细，她犹豫着。

  熟料，身侧的元王却不知抽得是哪门子的疯。他伸手就拍门，并且拍得老响，傻里傻气地喊道：“开门呐！开门呐！有没有人呐！”

  他拍三下，喊一句。拍三下，喊一句。颇有节奏。

  陆月白一怔之后，忙将他拉下，斥道：“你干什么呢你？！”

  只听里头响起脚步声，门吱呀一声开了。

  陆月白定眼一看，微愣。开门者，是一名十三四岁面皮白净的道童，他身上的道袍半旧，却十分整洁。

  见到突然到访的一男一女，道童也显得十分惊诧。但他仍然双目微阖，朝来者行了个礼：“无量天尊。两位是？”

  陆月白见道童面善，便还了礼：“这位小道长，打扰了。是这样的，我同我夫君在山谷里迷路了，怎么都走不出去。却不想在此处偶遇了贵观，便冒昧前来询问出路。”

  道童笑道：“原来如此。不过贫道见二位施主风尘仆仆，相逢即是缘分，若不嫌弃鄙观简陋，不妨进来喝口茶水。待贫道禀报了师父，再为两位施主作出谷安排。”

  陆月白感到妥当，便回答：“那有劳道长了。”

  二人随着道童而去，入门时，陆月白无意间瞥见阶梯边侧放着一个陈旧的瓷盘，里头乘着几个个头小巧的金色橘子。她不由多看了几眼。

  道童见陆月白一直望着那盘橘子，就解释道：“出家人当是以慈悲为怀。所谓为鼠常留饭，怜蛾不点灯。鄙观贫寒，余粮甚少，唯有院中的一棵橘子树长年结果。贫道只好每日放几枚橘子以布施众生。虽说老鼠过街人人喊打，但在贫道看来却是众生平等……”说完，他又来了句：“无量天尊！”

  那道童言之恳切，陆月白听完竟产生了几分敬意，她道：“道长慈悲。”

  进了道观，眼前的一切再度令陆月白意外不已。道观虽残破，但里面庭院房舍，却打扫得一层不染，一棵枝叶繁茂、硕果累累的橘子树生长在庭院中间。此倒真是个有模有样的清修之地。

  正厅的门敞开着，里头供着三清神像。供桌上放着一碗清水，还有几盘青不青红不红的野果，摆设极为朴素，香炉里香火寥寥无几。

  而元王却眼睛滴溜溜地转，对着三清神像左看看右看看。就差指着那三尊神像问，这三位老头是谁呀之类的话了。陆月白认为元王的这种表现是对神灵的不尊重。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为了防止元王遭受天谴，便使了使眼色，压低声音对元王说道：“别看来看去了，搞得好像和做贼一样。”

  元王“哦”了声，将手插进袖子里，一声不吭地跟在陆月白身后。

  道童将陆月白他们引进侧厅，请他们就坐。而侧厅的摆设极为简单，只有一张八仙桌，四张长板凳。桌面上，摆着一副陈旧的茶具。

  其实此处，就是观中之人用膳的地方。因为地方实在太小，如果来了客人，也只能在这款待。

  道童斟了两杯茶，随后说道：“两位施主还请慢用，贫道这就去通禀家师。”

  道童走后，陆月白拿起杯盏咕噜咕噜一股脑儿地将茶水灌下，她不紧饿坏了，也渴坏了。

  她摸着肚子，对元王说道：“方才应当再向那小童讨些斋饭才是，我都饿坏了。你不饿吗？”

  然而还未待元王还未回答她，小道童便扶着一名瞎眼老道，走了进来。

  陆月白望去，只见那老道须髯雪白，双目皆渺。但纵是如此，却依旧精神矍铄，颇有仙风道骨之相。

  老道笑呵呵地言道：“无量天尊，两位施主久等了。”

  陆月白忙拉着元王站起来，点点头道：“道长客气了，是我们打扰了才对。”

  老道在道童的搀扶下，于八仙桌旁摸索着坐下来，道：“方才听徒儿了尘说，二位是在谷中迷了路，误打误撞方入了鄙观，可是如此？”

  原来那白净的小道童名叫了尘。陆月白不由多看了了尘一眼，才回答：“确实如此。谷中迷雾重重，我们已被困了一夜。道长可知出谷的去路？”

  老道抚了抚雪白的长须，道：“此地名曰迷踪谷。长年重雾笼罩，不辨东西。一旦入境，便不识归途。若要寻其出路，只怕要等到雾散之后……”

  陆月白微怔，问：“敢问道长，何时雾散？”

  老道没有立马回答陆月白的问题，而是问他那徒儿：“了尘，昨日是何时散的雾？”

  了尘想了想，回答：“回师父，应当是夜里子时。”

  老道只是微微一笑，即道：“如此推算，下次雾散

  应当在明早的丑末寅初。二位施主，今晚就请委屈在鄙观将就一晚，明日鸡鸣之时，贫道让了尘带你们离去。”

  老道所说的，加上眼前所见的，令陆月白莫名地感到一丝丝的玄妙。但对于有些东西，她一开始仍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警惕心也未完全放下。不过迷踪观里师徒二人的朴实无华，以及不故弄玄虚的淡泊气度，亦使陆月白渐渐地放下心来。

  最后陆月白道了句：“多谢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