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者

  “祝贺你们终于成年，这意味着，你们需要肩负起更多的责任，当然，也意味着，你值得拥有，”开场舞完毕后，台上的主持者，一个胡子花白带着圆顶帽的主持人故意卖着关子，“呃，一份独属于18岁的爱情！”他的眼睛快乐地眨了眨，“快替你们手中的礼盒找寻一位主人吧。”

  我正在极力消化着主持人又一次让我感到莫名其妙的话，周一舸却轻轻拉着我的手走到座位旁，小心翼翼地取过铺着黑色绒布的长桌上一个标着“周一舸”的圆形礼盒。他打开了盒子，递了过来，“舒彧，我可以把它送给你吗？”

  我一下子愣住了，礼盒里躺着一条闪闪发光的蓝水晶手链，在星空的衬托下显得高贵而神秘，“这是——什么？”

  “在我们这里，每一个刚刚成年的男孩都会得到一条蓝水晶项链，送给他心仪的女孩。”他很直接，但我能听出他的声音里似乎隐藏着几分羞怯。“我可以把它送给你吗？”他拿着礼盒的手悬在半空中。

  “我……”我把手往后缩了缩，“一舸，呃，对不起，我……”我犹豫着要怎么说出口，“我不喜欢你？”这样说会不会太伤人了，可是我又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把手链收下来……

  “我很抱歉。我不能收”我咬了咬嘴唇，没有把手伸过去接住，心情复杂道。“谢谢你。”我不忍看向他落寞的眼神，低着头补充了一句。

  “好吧，没有关系。”他轻轻笑了一声，我听了又是更添了一份难受，但同时又有一种淡淡的欢喜——似乎是被人喜欢的感觉，或者说是小小的虚荣心在作祟。

  “我还是希望你收下。”他竭力装出一副不在乎的语调，“做一个纪念吧，我的18岁的纪念。”

  “然后等你以后有了女朋友，好让她嫉妒得发了狂！”lewis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喂，不许这样说！”我lewis冲嚷道，担忧地望向周一舸。

  “哈哈，说得真有道理！”周一舸却出乎意料地抬起头来笑道，他重新转向我，“你收下吧，好吗？”

  “别这么别扭，小舒彧！”lewis突然叫了我的中文名，“那又不是锁住你心的手铐，你干嘛一直害怕得往后躲？”

  “那，好吧，谢谢。”我接过周一舸的礼盒，暗自祈祷他没有要求我把它带上。

  “我可以抱你一下吗？”看到lewis走开了，周一舸转向了我，温柔地恳求道。

  我立刻踮起脚抱住了他，他的双手轻轻抚着我的后背。“真的谢谢你，被人喜欢的感觉真好。”我轻声说道。

  不得不承认周一舸还是很有魅力的，我们两人刚坐下不久，就有另一位女生来邀请他一起去溜冰了。

  “嘿，这是什么！”简旭的大嗓门又出现了。她指了指搁在我手边的那个礼盒。“天呐！周一舸……”她突然笑出了声来，“我真迟钝，应该早发现的！”

  “你还笑！”我气愤地说，“我都快尴尬死了！”我低声朝着简旭抱怨，“你们这个世界的规则也太有病了吧！搞什么鬼嘛！”我气急败坏地脱口而出。

  “天呐，你这人……”简旭似乎对我的不解风情感到无奈，“18岁的爱恋喂！你难道不觉得在刚刚成年的这一刻的爱情很值得纪念吗？”

  “哪怕是令人难过的单相思？”我反问道。

  “当然。那是藏在你记忆里带刺的玫瑰！”简旭笑着道。

  “好吧，虽然搞不懂你们，但是勉强接受你们的荒唐想法。”

  “其实这是一个传统，因为在我们爷爷奶奶那一辈，不到18岁都没有人谈恋爱的，所以他们设置这一个赠送纪念物的环节其实是纪念自己的初恋。”简旭突然一字一句地说道，“不过你会发现现在很多人在18岁之前就开始谈恋爱了，所以现在这个只能顺应时代改变了自己的意义，就变成了纪念18岁的爱情了，不管是初恋，单恋，还是第几次恋！”简旭的语气听起来突然像一个叛逆的青春期小孩。

  “那那些没有找到送出礼物对象的人呢？”我心里突然暗暗希望会有这类人的存在。

  “那他们可以继续保留着，直至那一个让他们想把礼物送出去的人的出现。”

  “真有意思。”

  “嘿，听着，”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的纪念物是什么？”

  “□□。”她递过了标着她的名字的礼盒。

  “可以打开看看吗？”我问。

  “随便。”她懒懒地回应着。

  我打开手上的长方形礼盒，差一点喊出声来。里面是一把小小的精致的黑色□□，口径很小。“嘿，这个真的可以射击吗？”我探过身子问道。

  “当然不行，”简旭微微白了我一眼，似乎很不满我的愚蠢，“拜托！现在可是管制社会！除了日常训练或者权益局外出执勤可以携带枪支，其他时候都不可能碰到枪的。”

  “好吧，”我快速转移着话题，“你不打算把它送给thoas？”

  简旭脸一红，声音突然变得很小，“我……还没有准备好。”

  “这还需要准备？”

  “嘿，你这个傻姑娘是不会懂的！”简旭似乎被我戳到了痛处，有点儿着恼。

  “喂，又不是让你去跟他求婚，你紧张了？”我故意刺激着她。

  “住口！”简旭一把捂住我的嘴，她的另一只手抓得我的肩膀生疼，“我只是……不想表现得……那个……”

  “你该不会是看到他身边的那个女孩胆怯了吧？”

  “不是！”简旭厉声辩解道，“可是，我想他大概不喜欢我。”她双手捂住低下的头，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患了重感冒。

  “也许是，可也许不是。”我努力让自己相信第二种可能性，“但你没有试一下，你就不会知道结果会是怎么样。为什么不勇敢一点，直接把自己的心意表达出来呢？”

  简旭抬起头来呆呆地望着我。

  “你平日里的勇气都到哪儿去了？嘿，在背后那么大胆地表达自己的喜欢，一到他面前就退缩了？”

  “勇敢点！只是送个礼物嘛，又没有让他答应什么，有什么可害怕的！”我拿开她捂在脸上的手，“嘿，错过了今晚可就没有机会了呢！”

  简旭的脸开始通红，眼睛却开始扫视周围。我笑了笑，悄悄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