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柜中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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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死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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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臻颖惊了一跳,待听出是永道士的声音,立刻恼火地走到窗前,咬着银牙道:“凡是师叔你保证的,能有什么好事?”

  永道士不理会全臻颖话中的讥刺,径自眯着眼笑道:“是不是好事,你到时候就知道。只是你可要听师叔一句劝,不能得意忘形哦!还有啊,贤侄,你腮上的胭脂是不是太红了?”

  “谁赴丧事会搽胭脂?!”全臻颖对永道士质疑自己的天生丽质忍无可忍,终于罔顾长幼尊卑,砰地一声关上了窗户。

  真是晦气!她皱着眉心想,匆匆收拾好自己之后,便跟着永嘉公主一同前往大明宫。

  待到进宫之后,全臻颖才得到消息,知道是紫兰殿中薨逝了一位婕妤娘娘。她暗暗心想:也不知道这婕妤娘娘是美是丑,多大年纪?想来圣上正当青春,她的岁数肯定也大不了,却这么早就薨逝,真是福薄。

  全臻颖一向自视甚高,也因此心中总有些不平之气——若不是自己服侍的永嘉公主矢志修道,令她也不得不出宫做了女冠,就凭她的姿色,安知不能得到天子垂青,封她在这大明宫中做个娘娘呢?那风光与她如今辗转于各色男人之间相比,岂止是云泥之别?

  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当全臻颖踏入了紫兰殿之后,她便留心往敞开的灵柩中瞧了一眼。这一瞧不打紧,棺中人的一张脸,竟差点惊散她的三魂七魄!

  死掉的竟是那个小贱人——那个横刀夺走她的十六郎、害她一败涂地的狐狸精!

  全臻颖紧紧盯住灵柩中那张面色青灰,却依旧精致美丽的脸,一时之间竟忘了尊卑礼仪,直到身后的女冠伸手捅了捅她的后腰,她才回过神来匆忙地低下头,内心禁不住涌上一股狂喜。

  太好了,太好了,死掉的人竟然是她!真是太好了!

  当下她无心再诵经,只低着头混在队伍中滥竽充数,心思早已飞出了大明宫——十六郎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吧?如果他知道了这个消息,会不会回心转意,回到自己身边呢?噫,他若回到她的身边,那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薄幸郎……可是,对那只狐狸精薄幸,才真叫人解恨又解气!

  全臻颖心不在焉地陪着永嘉公主打了一会儿醮,便百爪挠心一般,恨不能插双翅膀飞出宫去。因此她借口身体不适,在被公主瞪了几眼又骂了几句之后,便低着头唯唯诺诺退出紫兰殿,脚下不停地跑出了大明宫。

  出宫之后,全臻颖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到李玉溪住的崇仁坊,冲进邸店用力拍门。应声开门后的李玉溪见到她,目光中有些吃惊,态度却很是疏离:“全姐姐,你怎么来了?”

  “十六郎,”全臻颖盯着李玉溪,目光无比热切,艳丽的脸上却难掩紧张之色,“你知道吗,今天我随公主入宫打醮,是为一位刚刚薨逝的婕妤做法事。”

  李玉溪安静地听她说完,有些疑惑地蹙着眉问:“那又如何?”

  “那位薨逝的婕妤,和你的飞鸾长得一模一样。”全臻颖双唇哆嗦着说完,一颗心狂跳着,双眼紧紧盯着李玉溪的脸,等他接下来的反应。

  然而李玉溪却仍是满脸疑惑,蹙着眉反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我是说,胡飞鸾那只狐狸精,她已经死了。”全臻颖一气说完,胸口里空荡荡的,浑身竟有些虚脱后的疲软。

  李玉溪黑琉璃似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震惊,然而他很快又平静下来,摇摇头道:“你也很清楚,她不是一个普通人,她怎么会随随便便就死呢?”

  “十六郎,你不相信我的话?”全臻颖不禁有些着急,她忍不住伸出手抓住李玉溪的袖子,目光灼灼地凝视着他。

  “不相信。”李玉溪低下头,看着全臻颖抓住自己袖子的手,低低吐出这三个字,便要拂袖抽身。

  全臻颖却不依不饶地攥紧他的衣袖,不甘心就此败退:“十六郎,这一次真的是千真万确,我若撒谎,天打雷劈!”

  他听见她如此赌咒,心头便不禁窜起一把火苗,烧得他焦躁慌乱、无法自持。他猛地一下甩开她的手,将心中的不安化作怒吼,冲着她叫道:“够了!你这么大老远地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她的死讯?你真是安得一颗好心!”

  他的斥责让全臻颖一阵发懵,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问道:“十六郎,你真的不信我?”

  李玉溪咬紧牙关,面无表情地看着全臻颖泫然欲泣的脸,毫不留情地说:“我不相信。自从那次你骗了我之后,我就再也不会相信你的话了!你走吧,走吧!”

  他的话让全臻颖又愧又恨,禁不住全身颤抖,眼中也涌出泪来。她面色苍白地盯着李玉溪,哽咽的喉头好半天才平复下来,长长地喘了一口气:“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在华阳观中等你,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还是可以来找我。”

  说罢她飞快地转过身子,逃也似的跑出邸店,消失在李玉溪的面前。她的话李玉溪置若罔闻,只待门前安静之后,才心神不宁地关上房门,回到厢房中坐下。

  半晌之后,李玉溪渐渐回过神,心中的不祥之感也再次清晰地浮出水面,扰得他坐立难安。他想找人求证一下这个消息,却发现自己求助无门——自从飞鸾回到戒备森严的大明宫,他便再也没机会自己偷偷去找她。每一次相见,都是飞鸾变着法子从宫中溜出来,潜入这家邸店来与自己碰面。

  李玉溪一想到此处,便颓丧地垂下脑袋——每每到了这样的时刻,他总是惊觉自己的无能,并为此羞惭不已。他忽然想到了神通广大的永道士,那个放诞无礼的人,曾经那样肆意地嘲笑过他,可是此刻也许只有他,才能帮他推算出飞鸾的安危……

  李玉溪低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咬牙拿定了主意,起身换了件衣裳准备往华阳观走一趟。这时却听咚咚两声,厢房的门板再次被人叩响,他立刻上前打开门,就看见梨花带雨的轻凤站在门外。

  “哎呀,我苦命的妹妹哪……”轻凤一见李玉溪打开房门,立刻捶胸顿足地哀号起来,“哎呀李公子,我可算是见到你了,可怜我那苦命没福的妹妹哪,呜呜呜……”

  李玉溪看见轻凤哭得昏天黑地,不祥的预感越发像一块沉重的磐石,重重地压在他的心口。他紧张地盯着轻凤,只敢小声地问:“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些话还能有什么意思?”轻凤泪眼婆娑地瞥了李玉溪一眼,掩着脸抽抽搭搭道,“唉,还不是飞鸾她,飞鸾她……”

  李玉溪因她吞吞吐吐的话急得火烧眉毛,几乎是用吼的冲轻凤喊道:“飞鸾她怎么了?你快告诉我!”

  轻凤悲伤地低下头,浑身带着一股无力回天般的绝望,缓缓摇了摇头:“唉……也是我那妹妹命薄,她上次与你分别之后,在回宫的路上竟冤家路窄,撞上了我们狐族的天敌白虎神。她奋力顽抗才从那白虎神的爪下逃脱,可是仍旧受了很重的伤,回到宫中后就一病不起,现在已经因为伤势过重,离世了……”

  李玉溪心中一沉,无法置信地盯着轻凤嗫嚅:“你是说……她死了吗?你是说,她已经死了?”

  轻凤无奈地望着李玉溪,好半天后才缓缓点头,沉痛道:“唉,李公子呀,你还是节哀顺变吧。”

  李玉溪闻言却木然地摇头,喃喃否认:“不,不……”

  轻凤看着李玉溪的反应,差点忍不住笑场——这呆头鹅的表现,直到目前她都还算满意。正在得意之时,却不料李玉溪竟忽然暴起,用力抓着轻凤的双臂一阵猛摇,痛得她龇牙咧嘴。

  “不——她没死,她一定没死!你带我去见她!你带我去见她!”他一边摇晃着轻凤,一边在她耳边大喊。

  轻凤受不了他的疯狂,当即施出一个力字诀,将他砰地一声远远弹开:“你疯啦?给我冷静点!”

  真是要命,全身的骨头都快被这呆子摇散架了。虽说他摇得越猛,就意味着对飞鸾用情越深,但是……但是飞鸾又没真死!她可不想为了永道士一个恶作剧般的考验,害得自己被一个呆子摇散了架!

  不过这么一折腾,也把轻凤肚子里的戏谑之意给折腾没了。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瞥了一眼被自己甩到屋角的李玉溪——此刻他正神情恍惚地缩在角落里,一双黑琉璃似的眼珠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眼神直愣愣地不断重复着一句话:“我要见她,我一定要见她……”

  轻凤不由动了恻隐之心,走到李玉溪身边,低声安慰他:“人死不能复生,那个……”

  “飞鸾她不是人!”李玉溪猛然打断轻凤。

  “嗯?”轻凤冷不丁被他抢白,有点愣神,“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飞鸾她不是人,是狐妖,所以,她有办法活过来的!一定有办法的!”李玉溪拽住轻凤的裙角,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姐姐,你帮我吧,求你帮帮我!”

  他疯狂的眼神让轻凤有点害怕:“你要我怎么帮你啊?”

  “等飞鸾的灵柩被送到妃嫔陵寝那天,你陪我去把飞鸾偷出来,好不好?”李玉溪将这个惊世骇俗的提议脱口而出,两眼还闪闪发光,浑身透着一股邪乎劲,比轻凤还像一只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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