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珞

  沧海桑田月佳人洞房花烛难自禁

  再次睁开眼，我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除了眼前的一团晃眼的白。“阿梨呢？！”我问他。

  “扔了！”

  “你若去找，我不拦你，我已经把他的尸体给了小白了，哦，小白，你还不认识吧，它是一匹狼，一匹纯种的白狼。”说着门口晃进来一匹纯色的白狼，嘴角还沾着湿湿血腥。

  我腹部一阵灼烧的反胃，蹲在地下甚至连胆汁都吐了出来……我恨不得把他撕成寸寸碎片，然后疯了一般死咬着眼前的白衣人，他一动不动，气急了的我，根本不晓得母亲曾经交给我所谓的术法……

  就这样，知道我倦了、累了，白衣人才悠悠的转身离开。

  后来，白衣人说，小白没有吃我的弟弟。他也许有办法救他，但是我要和他做一个交易。

  然后我知道了一种叫做往生咒的古老秘术，这个神秘而古老的禁术，能生死人，肉白骨，但是实施咒之人必然会日日受到万箭穿心之痛苦，除非身死或以魄相抵，否则一生不止。

  白衣人还说，他可以暂且保存好阿梨的身体。

  我用自己的一线灵魂和母亲传给我的所有上古秘术，换回了白衣人教给我的往生咒，还有弟弟的尸体。

  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天分竟然如此之高，在三天内就学会了往生咒的术语。

  我用聚魂咒召集了阿梨的魂魄，借一个叫住伊尹的身份，复活了阿梨，然后为他们用驻颜换皮。白衣人说，阿梨身小，承不得往之生咒，只能借助他人的阳气。

  召唤聚魂咒之人终身不可以有子嗣，我不在乎是否能有子嗣，只要我的弟弟能够活的好好的，我也不在乎受万箭穿心之苦。

  白衣人告诉我：往生咒，是往生，顾名思义，所有曾经的一切阿梨都会忘掉，重新开始新生，直到换咒之人身死腐烂，再入轮回……

  ……

  我并不晓得，代替阿梨之人在尸身腐烂之后，会带着灵魂转生。更不晓得那时候的阿梨会渐渐想起一切。

  ……

  我亲眼看着披着伊尹面皮的弟弟被伊府的夫人带走。我想至少阿梨不会活的再像从前一样辛苦，他一直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就算失去记忆，也一样是。可如果他跟着我迟早会死无葬身之地。

  阿梨，阿梨，天知道我有多舍不得离开他。这世上我唯一对不起的是那个叫住伊尹的孩子。

  白衣人让我带着伊尹离开，承了阿梨面容的他活不过半年，但是在阿梨25岁之前，我必须保住他的尸身不腐。

  真正的伊尹在半年之后会死去，但是阿梨必须承他的魂，否则有损性命。

  我问白衣人，什么叫做承魂？白衣人说，承魂，也就是借助伊尹在天地间的魂魄。作为挽救阿梨的代价。换句话说，在伊尹死后，我必须强留下他的魂魄，不能让他的灵魂进入轮回投胎转世……

  ……我知道这样的做法对伊尹来说无比残忍，但是，我别无他法。

  后来我第二个父母收养了我和伊尹，我们搬到了汝南，再后来我亲眼看着这个叫住伊尹的孩子死掉。我一直借用驻颜术维持着他的尸体。

  母亲一直对我很好，就像我的亲生母亲一样……

  慢慢的，我有了一切，名声，才能，美貌，虽然我还可以更加漂亮……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唯一不变的，只有每夜丑时，我会去看伊尹，那个带着阿梨面容的男童尸体，那一刻，就像是看着我的阿梨。

  知道阿梨过的很好，我便再没有什么遗憾。有的只是日日承受着钻心之痛，我知道这是往生咒留下的惩罚，但是我依旧活的温和笑意。因为阿梨还活着。多年来的驻颜之术和失去的一缕灵魂让我的身体早已经成为了强弩之末，若非承着凤翔之血，我想我恐怕早已命归混沌。

  ……

  我曾经以为，我的一生就这样了，直到那一天，我跟着父母在洛安城中遇到了他。

  那时，我并不知道他是谁。那个站在河边的人。他为什么在伤心？

  为什么看到他伤心，我的心里竟然像是刀子划过一般难受？

  我不知道自己的一切已经落入了母亲的眼中，母亲向来是疼爱我的，从小就会把我多看一眼的东西千方百计的送到我的眼前。

  母亲为我许了一门亲，说给我一个惊喜，她并未告诉我任何关于夫家的情况，我一向是个听话的孩子。大婚那天，当我的夫君掀开我面前的珠帘之时，我竟喜极而泣。

  原来是他。

  他说，看到我的第一眼他就一直记得我，我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他吻我的眉角，吻我的眼，我从来没有觉得人生还可以如此完美，当他缓缓退去我的衣物的时候，我竟感觉到无比的羞怯，他抚着我晕红的脸颊说：“卿儿，我的卿儿，你竟是上天对我的恩赐吗？”我第一次体会到了沧海桑田夜佳人，洞房花烛难自禁的意境。

  他说：“卿儿，我从来没有觉得人生如此完美。”

  他说：“卿儿，爱我。”

  他说：“卿儿，我——我……可以吗？会有点疼。”

  他说：“卿儿，你怎么了？很难受吗？”

  他进入的时候，我没有哭，我怎么会哭，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刻，我高兴还来不及，他给了我最快乐的回忆。

  他说：“卿儿，我——我——我太高兴了！”

  ……

  “伊尹，带着卿儿过来给娘看看。”

  第二天给他的父母敬酒的时候，我听到一个慈祥的声音响起。

  可这个慈祥的声音带给我的，竟是彻骨的寒战。我以为我听错了……

  ……

  “是啊，伊尹终于有人爱了。”

  ……

  “爹，娘，谢谢你们，是儿不孝，让你们操心了。”

  ……伊尹看着我笑的一脸宠溺。

  我抬头，看到了那两个妇人的面容，那个在记忆中一直未曾忘却的面容。

  ——是她。

  ——是带走阿梨的那个妇人……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扶卿不知道，当初的白衣人让她保持伊尹尸身不腐，却没有告诉她，在真正的伊尹尸身消失，天地间本属于他的灵魂缠绕再入轮回后，也是阿梨记忆渐渐恢复之时。那时候的阿梨，会渐渐响起七岁之前的所有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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