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珞

  洛安城东濮阳府/世人公子名为月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嚷起来，但不过片刻便又被一道声音打断，“月公子的名讳岂是我们这等小人所能知道的，只因公子的府邸叫做濮阳府，又位居濮水的北面，北面居阳，濮水又养育了我们整个城中的百姓，故大家都尊称一声濮阳公子罢。”

  小老儿难得语言利索字字珠玑，话随音落，双手还依旧保持着抱拳向城东掬起示敬的状态。

  看的自己又成了大家的视线中心，小老儿才缓了缓，润了口茶，又恢复到了之前老神在在的状态，他继续道：“今日我们便说说这贫区拐二和他的亲爹张喜善。”

  一石惊起千层浪。

  小老儿话音刚落，围观的人便七嘴八舌又谈论开了去……

  只余下小老儿闲闲喝口茶，等的这气氛酝酿到极致里去。

  若是有心人仔细看，便会发现小老儿手中的一杯茶都喝了七八次，竟然还稳稳的剩下大半杯。

  要说为啥？

  抠的。小老儿可不能把光亮亮的银锭子都花在茶馆，他来是为了挣钱的。

  ……

  ——那拐二不是住在你家后面吗？

  ——早搬走了，不晓得这小子最近怎么发财了，竟然盖起了宅院。就他住的那破草屋，从前那是连一片瓦砾都买不起的。

  ——小老儿这么说，莫不是…

  果然，听到此处，小老儿气定神闲的放下茶杯，“适时”的接口：

  “这拐二就是得了月公子的点拨，才过的今天的好日子，”

  “要说月公子那是人人都明白，公子他不管贫穷富贵，对我们洛安城中的人那是一视同仁，因此这张喜善的儿子拐二得了月公子的帮助也不为怪。小老儿今天就说说这张喜善一家子和拐二是怎么得到月公子恩助的，好让各位今后机缘巧合之下也好有个心里准备……”

  原来这张喜善并不如他名字般，却真真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五年前来到这洛安城中。要说他从哪里来，确实无人清楚，当然大家也不甚关心这这一茬。只知道他有一双听话的儿女，还有个温顺的美貌妻子，原本日子还过的不错，却不知怎的，两年前迷上了春宵楼中的俏娘子，唤作媚卿的，要说这媚卿，咳咳……那方面的功夫可是了得。

  张喜善是日日流连于这花街柳巷，结果不到半年便散尽家中所有的钱财。可恨的是，某天晚上，月黑风高夜，他那美貌夫人在阻止他拿着房契去私会媚卿的时候，被一巴掌打摔成了残废，从此落得个卧床不起，可怜只有已经嫁做人妇的女儿竹珞日日守在家中照顾愈见消瘦的娘亲。

  张喜善见自家再无钱财可以拿得出来，便打起了女儿夫家的主意，那竹珞也是个有主见的，夫家还算富裕，她却硬是不肯拿出一块铜子儿给她那日日宣淫的老爹。结果——谁都没想到，白日里痛哭流涕对着天地发誓要痛改前非的张喜善，当晚趁着女儿竹珞留宿家中之际，便迷了自己的女儿卖入了春宵楼，被嬷嬷放到了专爱少妇的两贵公子的床上、玷污了。

  却不知这竹珞竟是有着三个月身孕的，因着本来就因为照顾母亲气息不稳，再加上两贵公子花样百出一个晚上的折腾，生生把孩子从肚子里给折腾掉了。要说这竹珞也是奇怪，第二天醒来不声不响把自己闷在房间三天，只呆呆望着自己那腹中取出的死胎，毫无感伤哭泣状。然后便像个没事人一样，谁也不知道她那死胎去了何处，只春宵楼中的嬷嬷悄悄说过，这竹珞自己关了自己三日后，打开房门便不见了那死胎，却也不为外人道过。

  张喜善当晚便用自己女儿的卖身钱留宿在竹珞隔壁的媚卿屋里，却对女儿声嘶力竭的救命声充耳不闻。后来这竹珞的丈夫寻来，连妻子的面也没见着，只得到一纸求出下堂书，寥寥数字，潦潦数言。具体写了什么却无人清楚……再后来张喜善的儿子，竹珞的哥哥竹青寻来，理没讨得着半分，却被打成了个拐子，家中的突变让本来已经吊着一口气的张妻一命呜呼。

  话说这竹珞也算是心肠儿狠得，见着自己的哥哥生生被人折断了骨头竟是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女儿吃了春宵楼的饭，儿子被人打成了拐子终日里饮酒度日，张喜善被光着屁股从春宵楼上扔下来……据说张喜善被扔下来的时候已经成了一副皮包骨头样，真真是被媚卿吸光了精气吸走了元神一般，只口里喊着：媚儿，给我，我还要……云云。只当自己还在媚卿的床上。

  故事到这里就本该结束了，却不知怎的竹青在求着妹妹却终不得见之后，抱着酒坛差点被人打死在路边，说来也巧，却赶着趟儿遇到了濮阳府的马车。

  要说遇到也不太对，据路边的乞儿说，是因为竹青当了月公子的道，才让月公子的马车堪堪停了下来。然后跪在路边的乞儿便看的一双白生生的鞋履从马车上踏了下来，他们也不晓得月公子究竟对竹青说了什么，大概就是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月公子便离开了。只走的时候，对殴打竹青的人说了三个字：

  何必呢。

  至此，那些人便默默的离开了，也算是免了竹青被打死的命运。只留下竹青一个人对着抱在怀里的酒坛呆坐了两天后便消失了……

  去了哪里，无人知道，做了什么，也无人知道。

  只在一年后，才有人陆续晓得，拐二在城南竟然盖起了自己的宅院。至于拐二本人，却是不知怎么近况，只有人说的，见他从院中坐轿出来过一次。甚至有人说，轿中坐的是拐二他爹张喜善。

  ………

  “哎~小老儿更愿意相信，这轿中坐的是拐二竹青，却不知这竹青本来也是相貌堂堂的，被打折了腿之后如何配的这万贯家财，又如何配的一个漂亮的媳妇儿。”

  故事故事，听过便也成了过去的事。

  纵然有人还在纠结着轿中坐着的到底是谁，却也有人笑嘻嘻的道：

  “小老儿，你就否惦记着了，就算这拐二是个拐子，将来讨着的媳妇儿纵然千美万美也轮不到你来疼的……”

  “那自然是。”小老儿只撸了撸胡子叹了一口气，并无任何不愉快的神态。

  “就是，你还没那资格。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