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珞

  锦绣玲珑烛影无、碧水沉潭水晶蓝

  一路上景致虽好，但洛安到汝南本来五六日的行程，却整整花费了十日不止。

  叶狐随着玖月到达汝南，已经是十日之后了，一路上玖月的闲散从容像是根本没有目的的出行。

  第十日，当太阳悬在山头的时候，他们的目标伊府终于远远的出现在了眼前。

  叶狐看到伊府时，已经有两名仆人早早的迎在了府邸门前。

  ……

  很多年以后，叶狐都清楚的记得：那一天，当他第一眼看见伊府的时候，心中就瞬间充满了悲恸和难以言语的凄凉。

  黄昏时分夕阳在伊府屋舍砖釉打下层层金边，显得模糊且晦暗不敏，诺大的伊府孤零零的矗立在偏僻的西郊。暗沉色的大门，空洞洞的镂空门雕，门口巨大的两只石兽，还有突然刮起的诡异旋风。一切都显示出这里的不同寻常。

  这种不同寻常的凄异之感，绝望到让人浑身战栗。

  叶狐走进门前蹲着两只巨大的石兽，发现原来是狴犴，形似虎，巨大的前肢几乎超过了站在门口小厮的身高，石兽下面没有习惯性的放上石台。两只巨目漆黑般虎视眈眈的直视着前方，叶狐目力极好，却也直到稍微近些，才发现巨兽眼中的漆黑是两只瞳仁。

  瞳仁——据说乃“人瞳”，是圣人的眼珠所化。

  叶狐试图压下心中凄怆的感觉。他以为只要重新定位一下眼前这些及其平常的景物，那种奇怪的感觉就会消失。可再三反复之下，之前凄怆的感觉在刻意的压制下变得更加悚然。

  叶狐无法形容、也始终说不上这种发自于灵魂诡异的感觉到底来自于何处。

  这里的每一处看起来都无比的寻常，但是奇异的组合在一起后，却……对！沉闷鬼魅至极。

  狴犴乃龙之子，是个刚正不阿、急公好义的猛兽。其威力无穷、黑百分明，极具正摄人心，是以向来只在官衙府邸才会设有匍匐着的狴犴，借以维护官堂之上的清廉正直秉公执法之风气。

  除此之外，监狱的狱门以及官府的大门和审讯大殿之上也有狴犴的形象。它明辨是非、虎视眈眈、四顾八方，让人肃穆凛然，丝毫不敢生出徇私枉法颠倒是非黑白的念想，自古用来很好的维护公堂的肃穆正气，守护四海的黎明百姓。

  狴犴本身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但放在此处却显得极不协调。那么既不为官又不为狱的伊府为何会突兀的在门口放上两只狴犴？叶狐抬头望向玖月，却见他的神色并无任何异样。……再次看向眼前的狴犴，叶狐心里悚然的感觉变得越来越深，他的眼睛死死的盯住那一双漆黑的瞳目，全身彻骨的冰凉，仿若掉进了无边的深渊。

  纵然如此，叶狐却不得不承认，这处府邸的规模不仅仅是在汝南，就是青阳国都洛安城内恐怕也鲜少见到。

  他扭头，尽量把自己的注意力从那一双漆黑的瞳仁去面离开。相较于中间暗沉色的围墙，伊府两边的偏院院墙，显然在几年内有重新翻工过的痕迹。

  就在叶狐发呆的片刻，秋风瑟瑟的忽的吹起一个漩涡儿，卷走了一大片在打着微黄金边的落叶，叶狐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一个小厮熟练的牵走马车，另一个对着玖月躬身道。“公子，我们家主去了城西商铺，已差人通报过，片刻便回来。”

  “请两位先到书房等一会……”

  玖月含糊应了一声。

  叶狐注意到，眼前的两个小厮虽眉目带笑，言行举止带死板僵硬……

  跟随者小厮一路走来，进入伊府，才发现府内的一切陈设简直是低调的可以。让人不禁怀疑，这所有的一切总价甚至完全及不上门口的两只石兽眶子里的眼睛。

  一路边走边看，随着庭院风景的细微变化，叶狐走过一条百米的青石大道，转过整齐的、带有朴素古典气息的长廊，拐角处出现一片盈盈泛蓝约占地六亩的小湖。从湖中看去，一处同样平凡的没有任何特色的别院隐约现出来，别苑的倒影随着湖水微微波动。湖面四周皆种满了松竹草木。

  伊府的小厮带着两人来到一处别院的书房，安顿好之后就转身离开。

  他们所处的这处别院紧挨着蓝水湖，从书房望去，一棵垂柳半空悬挂在湖水之上，旁边摆了一道石桌，石桌四周设了同样材质的雕椅。垂柳、蓝湖、石桌看似寻常却无不精致，甚至垂柳，也带着很多刻意而为的雕琢痕迹。

  叶狐走进书房，房间里宽大而敞亮，门口摆设半透明的青色屏风，柔弱昏暗的光线从屏风两侧投进屋内。屋子里成列着不少古代行商的书籍和收藏起的器皿，看得出主人是一个十分喜欢收藏爱好的人，这倒是符合一个商人的起居室，起码比起府邸门口的那两座大石兽和院内的整个气质来说更为体现出这个主人从商的标签。

  ……

  叶狐见到伊尹是半个时辰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