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欢

  康哥儿的乳娘姓刘，是个体态丰腴，面和心善的妇人，胆子也很小。

  刘妈妈听了周文瑾话里并没有责备的意思，暗暗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应承道：“奴婢都听六小姐的，一定好好守着九爷让他乖乖听话。”话落，她又突然想到自己只是个管事妈妈，乔姨娘非要硬顶着来，她招架不住。

  她犹豫片刻，看着周文瑾为难的道：“这要是乔姨娘非要抱走九爷，那该怎么办？”

  周文瑾冷哼，“你是九爷屋里的管事妈妈，如果连这点份内的事情都办不好，那还能干什么。”

  刘妈妈吓的哆嗦了一下，她没想到看起来一团和气的六小姐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可，可乔姨娘是九爷的生母，奴婢也不敢真动手去拦着，万一碰着了有个好歹，奴婢也担不起。”刘妈妈急的都快哭了，一边是六小姐，一边是乔姨娘，两边都是她得罪不起的人，这可怎么是好。

  周文瑾暗暗叹了口气，老实忠厚的人虽然好用，可有时候胆子也太小了，她才说了这一么一句，刘妈妈就已经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又恢复了笑盈盈的面孔，道：“你放心，既然是我叫你做的，出了事自然有人给你顶着。姨娘就是姨娘，总也翻不过天去。”

  “是是是。奴婢知道怎么办了，请六小姐放心。”刘妈妈连声保证道。

  周文瑾满意的点点头，嘱咐道：“下回再有这件事，你机灵点，该推的就推了，实在推不到的，自有爹爹和我做主。”

  有了这句话，刘妈妈觉得心里稍稍踏实了些。

  日子如流水般一天天过去，周文瑾的生活又慢慢的恢复了平静。

  她每天去跟着佟夫人读书，回屋就自己描红，每隔一天就到六房去找蒋氏指点书法。有时候下课了就和周文珺窝在一起说悄悄话，日子倒也过的有趣。

  有天，采蓝告诉她，乔姨娘又在进门处拦住康哥儿和刘妈妈了，这回刘妈妈可没那么好弄糊了，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半天。

  乔姨娘听说是周文瑾出的主意，当下就气的不行，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敢使坏，分隔他们母子不得相见。

  她深深吸了几口气，才缓和下来，笑笑道：“康哥儿读书辛苦，我做了几道他爱吃的菜，也不耽误他读书写字，就一顿饭的功夫，吃完了我再亲自送他回去。”

  刘妈妈抱着康哥儿就是不撒手，满眼戒备的看着乔姨娘，固执的道：“六小姐说了，康哥儿下了学必须回双芙院，乔姨娘就不要为难我们了。”

  想要见自己生的儿子都叫为难她们吗？

  这群狗奴才不知道拿了周文瑾这个丫头什么好处，一个个都向着她说话，事事遵从她的吩咐。

  “康哥儿，你和姨娘回去一起吃饭好不好？”乔姨娘不理会刘妈妈，直接就的打起康哥儿的主意来了。

  康哥儿瞪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乔姨娘也不说话，他又转头看了看刘妈妈，见刘妈妈轻轻的摇头，他沉默片刻，垂了眼帘，轻声道：“姨娘，我要回双芙院去练字。”

  刘妈妈等人听了则轻轻吁了一口气，她们还真担心会和乔姨娘起了冲突。

  乔姨娘充满期盼的眼神一下就暗淡了，眼睛也有些湿润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柔声道：“康哥儿回去好好读书写字，姨娘得了空再给你做好吃的。”

  刘妈妈听了赶紧抱着康哥儿快步离开了。

  三岁的康哥儿趴在乳娘的肩头，定定的望着乔姨娘，一直到拐上甬道，他再也看不见了……

  乔姨娘一直等到康哥儿的身影消失了，才如失了魂一般慢慢飘荡回去。

  周文瑾听了也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如果乔姨娘安份守己，不存别样的心思，那她也不会这么做的。康哥儿毕竟的三房的长子，总不能让她带歪了去。

  没过两天，周文瑾又听说了乔姨娘去找周启轩那里去了。

  周启轩自打纪氏过世后，一直都是自己歇在双芙院的正房，除了晨昏定省，要么家中管事商量事情，除此之外就一直待在书房里，几乎闭门不出，过着极简单安静的生活。

  乔姨娘也曾端着点心热茶去过两回，但都被周启轩三言两语就打发了，或者是被这样直截了当的拒绝让她感觉难堪，她也确实是有一阵没有过去了。

  如今大概是因为康哥儿的事让她着急了，思来想去的终于坐不住了，又重新上门去找周启轩。

  周启轩正站在书桌前作画，听小厮来禀，他顾忌着乔姨娘的面子，还是放她进来了。

  乔姨娘端着一碟子枣泥馅的山药糕，一碟子驴打滚，一壶老君眉，笑盈盈的就走进来了。

  “七老爷这是在画什么呢？”她轻手轻脚的放下手里的托盘，站在书桌旁打量起来。

  周启轩负手而立，闻言头不抬，笔不歇，直到笔下最后一点勾勒完了，才淡淡的道：“你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我这里有人服侍，你要没事就回屋歇歇，抄抄佛经也是不错的。”

  每次都这么说，是不是没事她连书房都不能够踏进来了。

  从前七老爷可不是这样的，他最喜欢吃她亲手做的枣泥山药膏，也喜欢她亲手沏的老君眉，她做了再亲自送来了，周启轩总是很欢喜。

  自从纪氏去世之后，一切都变了，周启轩的温柔体贴像是也跟着去了，现在对她总是一副温和的面孔，实则把她拒于千里之外，有时候她连个下人都不如，至少周启轩在对其他人的时候不是这副模样的。

  她心里不快，但又能表露出来，否则周启轩就更不愿意面对她了，乔姨娘咬了咬红润的朱唇，笑道：“瞧您说的，服侍好您是我份内的事情。今儿我下厨亲手做了两样您最爱吃的点心，七老爷您歇会儿吧，先喝口热茶吃块点心。”

  周启轩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画卷上，像是在对什么无关紧要的人说话似的，“我说过了，这段日子我要闭门读书，你没事就不要过来了，我想好好静一静。”

  乔姨娘心有不甘，又尝试道：“您要静一静，婢妾知道，可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婢妾自省也没做什么事惹得您不开心，不知道您为何要这么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