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甄妃
“大王，甄妃娘娘已在午后入宫。”屋外的天，微微暗了，憩央殿中，林承阳递上一盏清茶，小心翼翼的开口。
按照礼制，除了大王娶王后要进行一步步的合婚大礼，朝臣于九宫台拜见。封妃纳姬这些，也只要妃嫔次日去向王后觐见便可。
欣慰的倒是，这位殷黎和曦公主，倒没耍公主脾气，老老实实的就进了清风苑。除非她真是识大体，那便是心机深了些……
她什么都没有要求，唯一要求的便是给她安排一处清幽之地。当真是奇了怪了……
他现在担心的就是大王，人家公主没有耍脾气，这大王可别连这新婚第一夜，就给人家下马威啊……
俟琰抿了一口茶水，脸上看不出喜怒：“没闹腾？”
林承阳笑了笑，想要稳住他的情绪，让这位主子妥协一晚上：“现在看来还挺安稳的，一直待在自己宫里，老奴都还没见过公主的真容。不过听送行的人说……公主的姿色确是国色天香。”
俟琰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你这差事做的越发是好了。”
林承阳惶恐的跪下请罪：“哎呦大王，你可真是错怪奴才了。”顿了顿，他抬眸问道，“大王，您可还是要去浔雁台？”
“什么时辰了？”男人冷不丁的开口。
“回大王，已经酉时三刻了。”
随即，俟琰按着疼痛的头缓缓的起身，见状，林承阳大喜。
这是有戏啊……
“孤去浔雁台，不必跟来。”
闻言，林承阳瞬间如同心上被浇了一盆寒冬腊月里的凉水，心里拔凉拔凉的……
从云端跌到满是荆棘的地上是什么感觉？
……
来到浔雁台，俟琰这次竟出奇的没有灌自己酒。站在楼台上方，男人负手而立，看着远处朱红色肃穆庄严的宫墙。
数丈高的宫墙，隔绝了外面的世界。红花翠柳掩映在周围，朦胧的月色给这里布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皎洁的月光撒在十里楼台，一层淡淡的忧伤撒在了他的身躯之上。
一入宫门深似海。他曾经疑惑过，为什么颐儿想要离开，为什么十九叔拼了命也要带她出去？现在，好像渐渐地明白了。
深宫之中，他站在了苍穹之巅，得到了无上的权利，令世人疯狂的荣华，却失去了这一生最宝贵的一切。外面的世界天高云淡，比这机关算尽的万丈深渊好了太多太多。
抬头望望那漆黑如墨的夜空，璀璨的星无穷无尽，一颗星陨落，还会有另外一颗升起。倘若他放弃这个位子，还会有许多人代替他接管楠樾。可倘若他放弃了俟颐，还有很多人会代替他保护她，可他也就永远失去了她……
忽而，一阵幽深的埙音传来，悲凄、哀婉、绵绵不绝，其声浊而喧喧在，声悲而幽幽然。
听到这静夜中的一阵阵幽然的喧嚣，竟觉不到半分嘈杂，反而给这片寂静增添了几分神秘与淡雅。
对面的屋檐上，女子坐在那里，红唇贴着手中的埙，轻轻的吐气，悠扬婉转的埙声便在空中弥漫开来，丝丝的凄凉幽然中带着些许哀愁。
女子绝美的脸庞如明珠璀璨，红衣如火，在月光下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妖艳与神秘。她如妖孽般令人迷乱其中，又如九天仙女般令人向往迷恋。目光清冷，久久的望着那抹修长的身影，眸底一片平静。
俟琰只觉耳边的埙声，陌生至极，而又带着一种莫名的熟悉。这种熟悉，是对于一个人。
她背着月光，看不出模样，看到那抹红色的身影，俟琰紧皱眉头，眼眸不敢动一下，生怕他一动，这个梦就会破灭……
为什么她的身影这么像颐儿？
一个飞跃，男人便立在了屋檐上。看到低眸的那个女子，男人眸底一片惊愕。
颐儿？！
颤巍巍的伸出手指抚向她的脸庞，俟琰目光紧锁。
下一秒，便对上了一双纯净的眸子……
“你是谁？”女子躲开他的手，站了起来，满目警惕的问道。
看到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庞，俟琰微微一笑，目光流转。
是……是他的女孩……
未曾多想，眼中只有她一人，仿若一个情窦初开的大男孩，眸底除了青涩便是激动，全然听不到她所说的是什么，俟琰伸出长臂紧紧的她圈在怀里：“颐儿，你回来了。”
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颤抖，而又自悔万千。
听到他所说的，女子乌黑的眸底划过一丝冰冷。继而，挣扎开他强势的怀抱，女子眼中有些气愤：“你可知男女授受不亲！你知道我是谁吗？”
瞅见女子乌黑的眼眸，俟琰眸底一惊愕。
她的眼睛不是紫色的，额间也没有那朵红色的鸢尾花……
“你……是谁？”
闻言，女子冷哼一声，俟琰并未发现她眸底的阴冷：“我是殷黎的和曦公主，是大王新纳的妃子。”
“哦？你就是东方可儿？”见到女孩明艳的小脸，俟琰不觉微微勾唇。
“你又是谁？”
“我？”俟琰目光紧锁住女子的眼睛，似要把她看透。片刻，男人垂眸俯视那“今夜是公主与大王的大婚之夜，新娘子不在新房等候自己的夫君，竟跑到屋檐上来……你说你是和曦公主，今日的新娘，谁会相信？”
“不相信我又有什么办法？”东方可儿轻嗤一声，做到自己方才的位子上，“照你说的，如果新郎今夜一直不进新房，那我还要等到天明喽？”
“你怎知他不会去？”俟琰做到她的身旁，有些惊讶她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东方可儿淡淡的开口：“我不懂什么大婚的礼数，但我是午后进的这楠樾宫，倘若他心里真的有我，怎会一下午都不来看我一眼？他给我的位份仅次于王后，倘若他真的重视我，王宫中那一些姬妾为何不按照礼数来觐见我？旁人心里没有我，我为何还要倒贴上去？”
“你可知你的夫君不是平常男子？说出这样的话可是砍头的大罪，你真的不怕？”俟琰眉心不禁皱了起来，却不是因为她的无礼，只是因为她所说的话却也是那个女孩心中所想的……
曾经他对她那样的冷淡，她却还是一如既往的追在他身后。表面上平淡得自愿，可心中该有多难受……
他以为只要他离她远一些，就能保护她的安全，到头来，既失去了她，又让她在煎熬中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
“我不想把自己的想法藏在肚子里，你当我恃宠而骄也好，当我不知死活也好，我只想在这深宫之中，按着自己的心走。”她微微勾起红唇，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忧伤，勾起了一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愁绪，“何况，我是殷黎嫁给他的公主，他不敢动我，我并未做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他也没有办法动我。”
“你……当真是与众不同……但你不怕我把你说的这些……告知他吗？”
可儿轻笑一声，歪着脑袋看着他，璀璨如星辰般的眸子里闪动着一丝丝纯洁的光芒：“你是我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人，是第一个知道了我的身份还愿意跟我说话的人。我想……你不会出卖我的。”说道最后，她的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看着女孩那无一丝杂质的笑容，俟琰的心，微微动荡起来。
他当真是疯了，看到一个和她长得相似的女子，便当成了她……
以前……颐儿也是像这样，在他面前无所顾忌……
虽然两人脸上的神采不同，但她的气质，她给她的感觉，为何这般熟悉？
一个人的面容可能会改变，但周身的气质是很难改变的，而她身上的气息，却好像俟颐所有的……
但她是东方家的公主，是自小倍受宠爱的和曦公主，怎么可能会是她……
“你为何要相信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人？”
闻言，可儿微微挑眉，精致的脸庞上浮现着淡淡的信任之色：“我确认过你的眼神，你是不会害我的！”
我确认过你的眼神……
男人看向远处，轻轻一笑：“好吧，我不会说的。”
顿了一顿，可儿轻轻出声：“你是把我当成她了吗？”
“谁？”心中明白她指的是谁，俟琰还是问道。
“就是……颐儿？我是可儿，不是颐儿。”可儿淡淡出声。
俟琰看不到她眸底浓郁的恨意……
“她……是我这一生，最爱的女人……”俟琰苦笑的说着。
一生最爱的人，却因为他的缘故，将她推走……
可儿微微蹙眉：“最爱的女人？那可是你的妻子吗？”
俟琰微微垂眸：“是……即使她还没有嫁给我，在我心里，她是我唯一的妻子……”
女子暗暗攒紧手心，继而缓缓的松开。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在为两人的爱情没有一个圆满的结局而悲哀：“即使你将她视为自己的唯一，她也听不到了。”
“是啊，再也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