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飞鸿踏雪泥!
寒阳建城不过十余年之久，无论是在北域沧州还是青州，这种年岁的城池一抓就是一大把。但论起威势来却是远远比不上寒阳的，莫说那单凭一身玄功排进世俗前十的天机子，就是论起地方官员的职位也是有着很大的不同。
青州牧方青山官居从二品，沧州牧朱桓也不过二品。而龙城寒阳，未设立城主府，崇仁王直接代行城主之职，三权自理，全然不把青州牧放在眼里。远在中都的禹帝对之默许，方青山也是不敢多话，但也难保私底下骂上两声脏话。任谁也不想要在自己的领地上出现这么一个不能惹的主儿。
况且朝堂文武大臣是心里都熟知，清溪涧的两大功臣方青山沐天机向来不和。同为二品官员，但是世俗人皆歌颂天机子之功，却完全忘却了有青州牧这个人。
长此以往，怨恨之意便深深的扎在了方青山的心中。
青州城，城主府。
一位白胡子老者佝偻着身子从府外急匆匆的踱步进府内，朝着府中红檀木座椅上的华服鹰眼男子恭敬的说道，“大人，阴阳阁派出了外阁的玄字高手出发去了。不出一个时辰便可到达寒阳。”
鹰眼男子本先把玩着景贤瓷壶，兴致盎然，听到老者的报道后，放下瓷壶。缓缓走出城主府，城中万户油灯，星星点点，如火燎原。
“玄字高手？”方青山语中微怒，“是去送死的么！”
话音刚落，青州牧身躯一震，凭空一声炸响！
老者立马吓得匍匐颤抖在地。
“大人息怒啊！要不小的再去阴阳阁一趟说上两句？”
“别了，你想让阴阳阁改变主意？别忘了，那是一群只认钱的东西，人命贱如草，可有些人的命可金贵着呢！况且单凭本座的实力还不足以令他们对我有所顾忌，去了也难保吃一个闭门羹。你先下去准备接待事宜吧。”方青山挥了挥手，示意老者退下，然后又自顾自的说道，“这阴阳阁是人才太多了么，赶急着去送死？”
“玄字高手不过通灵淬体境而已，纵使那自诩纨绔的护国公子不过一流高手，可那举世公认的绝世高手沐天机难道不会给他的独子一点儿保命的手段，仅是天机子身上的一根汗毛便也足以压倒通灵境无数了。真是搞不懂这群背后的人在想些什么。”
浓眉紧锁许久，青州牧摇了摇头。
“嗬，倒也是便宜了沐天机。不知道死了个宝贝儿子的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说着青州牧迷上了眼，仿似想到了什么场景，发狂似的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真是可惜了呢！可惜了啊！”
天色初明，一轮红日的万道金光已渐渐越过巍峨的群山。
城门十里开外处，一列整齐的队伍正在行进着，奇异的是即使隔着这么远却也能感受到一股龙凤呈祥的朝意。
青州牧目视着远方，嘴角一咧，恰似残阳留下的血！
“哟，本座的好侄儿，好侄女来了。要好好招待下了。”
说着，青州牧一挥衣袍，顿时城门街道处风声大起，人仰马翻，毫无规矩可言！
“开城门！”
………………
寒阳亭位于翠雪湖湖心处。四方檐牙高啄，挂有四个明晃晃的火红灯笼，黛瓦红砖，围栏朱漆，气派异常！
亭中站立一白袍束冠男子，面容秀气，嘴角一抹浅浅的笑意，左手背负，右手一柄上好的紫木折扇。折扇展开却是一副南国南心湖之上横跨一弯月桥，有百舸争流，亦有万商竞贩，桥边客栈，文人墨客依稀见得在其中开怀交谈。
腊月寒冬的，若是寻常百姓瞧见了定是要叫上一句莫不是天上的神仙，怎的如此耐寒！
更令世人啧啧称赞的是这寒阳的翠雪湖。四季常青方为翠，即使在这凛冬冷如斯的北域，此湖却不会有一丝结冰的迹象，反倒有着秋夏的暖意，嘶嘶的冒着热气，令人叹为神迹。
“哗哗哗！”
原本波澜不惊的湖面此时响起了一阵划桨之声，在寂静的夜幕下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一叶扁舟在湖中摇摆，沐子易不知何时又从哪处捎来了一壶酒，乘着月色斜卧在扁舟内，一遍细品着酒，一遍划着桨，口中还恋恋有词。
“温酒翠湖上，醉卧小寒阳！卫小夫子请对吧。”
亭中白袍男子笑着摇了摇折扇，旋即出口答道。
“万里折东越，封侯到禹京！”
“哎，卫帝师好歹也是个掉书袋的文人，怎得到了你这儿对个诗也不讲究平仄整齐，说出去也不怕没了卫老夫子的威名。你这看似豪迈的诗句，不说上下，就仅论前后也是如糟糠般韵律不齐。风月才子，那些青楼佳秀深闺怨女应当将此名号封与公子我啊，好歹本公子肚子中也是有点水墨的。”
话毕。沐子易将一壶清酒向寒阳亭挥去。单脚用力狠狠地踏向摇摆的小舟。
“哗啦！”
小舟立马化作碎木向四方散去。
沐子易腾空一跃，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寒阳亭中间。单臂展出，凭空接住了那落下来的一壶酒，仰头一饮而尽。
卫子空瞧见了这巧计却不以为意，好似觉得很平常的样子。
“浊酒伤身，你还是少喝为好。太师府上有皇上御赐的龙虎酒，通灵蕴气，强身健体。我等下拿两壶给你。”
“不必了。天子酒肉修仙，百姓饥寒命短。虽说盛世，习武之风盛行，修仙之势大行其道，然而仍有百姓饿殍。唯有品百姓之疾苦，方知人生之艰难，修道亦如此。”
“嗬，难得听你说这些大道理，”卫子空望向沐子易的一束长发，黝黑之下尽是苍白，出声问道，“天佛山上的高僧说过你这白发心结……”
话还没说完，沐子易便出声打断了他。
“说说正事儿吧，荒岭那边怎么样了？暗影卫虽不如天机卫，但是在百域兽山外围走上那么一遭还是绰绰有余的，若是遇上个通灵聚气境的妖邪也是能从容的全身而退的。况且我派出的又是他们中的出类拔萃之辈，应当是十拿九稳的吧。”
卫子空见他不想提心结之事也就作罢，答道。
“你的暗影卫和太师府上的府兵一共十三人，折伤三人，幸无大碍。游走于荒岭十多日，生擒了妖兽三头，其中包括你要的妖猿，还有一头狮虎和九灵狐。”
“九灵狐！”沐子易语气一惊，“你们还真敢惹，荒岭十凶的子嗣还被你们生擒来了。”
然而沐子易的话锋又一转，吓得卫子空的折扇差点都掉了。
“你说你们，猿肉，狮虎肉本府上都有堪比御厨的师傅会烹饪，那九灵狐生性妖媚，肉质想必也是酸牙蚀骨。到时候本公子可怎么下得去口。这可真是个世上顶难的差事了。”
沐子易皱眉。
卫子空蓦然，白眼翻到天际。敢情你是拿妖兽当饭吃啊！
“生擒到九灵狐也是在我们的意料之外，毕竟天生便是通灵境的高阶妖兽凡人终其一生也难得一闻。即使有幸见到，通灵境的妖兽实力也是远超同阶武者的，杀死且不易，更别说生擒了。只不过当时这只九灵狐左脚上中了一只金箭，纵使它已经破入淬体二重铜皮铁骨的境界，也是实力大跌。这才被我们钻了空子，侥幸捕得。”
“淬体二重！”虽已料到这高阶妖兽实力必然不俗，但还是令沐子易吃了一个小惊。
三流二流一流，一流大圆满后武夫悟灵至通灵，悟灵即感悟天地灵气。听上去容易，其实举世数百万武夫大多都困于此，没有那种资质即使花上数十年也是始终摸不到灵气的一丝门槛，多少人都为此而抱憾终身。
一流之上，通灵一大境界内含三小境，淬体、聚气、开窍。
淬体一境三重，洗经伐髓、铜皮铁骨、金刚不坏！
沐子易一个一流的武夫，便可一脚震碎一叶扁舟而腾跃数丈高。更遑论一个淬体二重铜皮铁骨的妖兽的实力，那是刀剑不进，从十丈楼层摔而不伤的的境界！
“是啊，就是在这儿我们才折伤了三名侍卫。同等境界妖兽的实力要高于修士，这头九灵狐虽然受了伤但还是有着淬体一重顶尖的实力，实在够呛！”
卫子空语句看起来对于九灵狐有着畏意，实则表现的云淡风轻，紫木折扇仍旧缓缓地轻挥。
“那么说，你并没出手？”沐子易斜着眼望着卫子空，出声问道。
卫子空并未作答，仅是轻呵了一声。
“哎，这世上的定律就是不入流的武夫仗剑逞英雄，实力高深的修士一柄木扇装深沉。别误会了，本公子可并不是指你。”
卫子空并未对这种指桑骂槐的说辞有所理睬，行事做人，人各有异。况且卫子空深知沐子易的性格，权当玩笑话来听了，心无芥蒂。
“到太师府再细说吧。”卫子空看天色也快放亮，便要移步太师府。
沐子易却出声阻挡了，“再等等吧，好戏就要来了。”
说罢，一脸坏笑的看向前方。
“好戏？”卫子空心存疑惑，眼神投向下着雪的湖对面合上了木扇。
街道上，厚厚的积雪，伴着早起人家的油灯附上了一丝嫩黄。整整齐齐的雪面，却在此时凭空出现了一双脚印，渗进雪堆也仅几寸。
“咔嚓！”
极为细微的脚步声。
“咔嚓！”
又是一阵。
卫子空皱眉，他明显感觉到异样，却察觉不到对方身在何处，连气机都感觉不到。
常人用眼观物，修者以气明人！
“是上佳的敛气功夫。”
倒是沐子易一阵大笑。
“哈哈哈，你这刺客，一招飞鸿踏雪泥被你耍成这样也是丢人丢到了宗门，”说完沐子易又是一阵大笑，“巴不得人不知道你在那？你直接站那儿就是，弄神弄鬼，本公子可没空跟你捉迷藏。”
黑暗处，人影一愣，心中满怒。
他只顾着敛气，一时间忘记了脚力，这才踩出了两个雪印。若是搁在寻常人那儿，站在翠雪湖亭中，能闻见落针之声便已是超绝了，就别再说听得踏雪声了。
“嗡嗡”
又是快速的移步落脚，不同的却是这次根本察觉不到落脚的痕迹。如雪落无痕，如落子无声！
这时，翠雪湖泛起了一两圈涟漪。
如飞鸿踏雪泥！
“是个高手哩！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