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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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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京城有人间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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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庚京城长安,十三朝古都,气派恢宏属世间第一,人间首善之地。

  长安城规模宏伟,但又布局严谨,建筑对称整齐。外城墙开有三处城门,以纵贯南北的朱雀街为中轴,衔接宫城的承天门、皇城的朱雀门和外城的明德门,把长安城分成了东西对称的两部分,分别为东市和西市。

  东市多是日常家用的商铺,柴米油盐样样不缺,市口最好的几家门面,自然卖的都是开销不菲的胭脂、绸缎、首饰等等。每日喧嚣鼎沸,便是面前有足够八马并行的大街横贯而过,依旧显得很拥挤。

  西边一片稍好,以酒馆茶馆为主,多是好友聚在一起,喝酒喝茶。偶尔兴起,结伴去几条街外的青楼上寻欢作乐,日子赛神仙。

  长安街前的一家茶馆开了已经有些年头,只是生意一直平平淡淡,外人看来,分明是一年下来铺子租金都要倒贴的结果。

  那些有钱没处花的老板们看得眼急又眼热,你说你占据这么好的市口,卖茶?那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么。可偏偏,这家茶馆年复一年始终坚挺在这儿,最气人的是,它还未必天天开张。

  今日老板心情不错,叫伙计开了门,自己则睡眼朦胧地坐在书案前打盹,倒是没忘了嘱咐一声伙计去收钱。甭管你达官贵人还是王侯将相,老爷子照收不误,谁都不给面子。

  因为这个发丝花白的老头儿,名叫季宗堂,天庚的前任宰相,当朝首辅陈儒林的授业恩师,更是先帝座师。

  茶馆内一共来了两位客人,也没什么讲究,随意点了壶茶就找了个僻静位置坐下。

  季老头瞥了眼那个跟他学生在官场上站在对立面的年轻男人,暗暗朝伙计伸出了两根手指,意思是“价钱翻一番”。

  崇文抑武后,本就深受皇帝信赖的陈儒林应该更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才对,可惜有个例外。

  改政定制之后,地方封疆大臣顶天了也就是正二品,唯独楼官,天庚朝廷上下独一份正一品大将军武将官衔,头上那个兵部尚书的虚职更是推了三年愣是没推出去。

  放眼庙堂之高,能够与陈儒林分庭抗礼的,似乎也只有这位无双儒将了。

  季宗堂的小动作被楼官尽收眼底,这位八十万边军统领只是笑着作揖,将十两银子搁在了桌上。

  不喜多言的他从不拉朋结党,对官场经营从不肯花心思,自当上小小校尉至今,从不说与谁故意亲近,可这些都不影响他对季宗堂的尊敬。

  这个脾气古怪的老人,三十年殚精竭虑为天庚富国打下扎实基础,二十年谋划,由学生陈儒林继成衣钵,按照他的推演顺利吞并六国。

  也难怪先帝有句玩笑话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说是醉后曾言:“甘为帝师做傀儡。”

  事后内侍太监战战兢兢回禀经过,谁料先帝赵褚笑哈哈斥道:“是朕说的没错,以后这种搬弄是非的话,可别再让朕听到下一次。”

  看遍古往今来,先帝与季宗堂都可算作是君臣相宜的典范。

  季老头看见十两银子,总算正眼瞧了眼这位大将军,示意伙计就不拿最孬的茶叶了,不过价钱嘛,肯定也是远远不值十两银子的。

  在座的另一人,对老者身份并不知情,只当是这位大将军胸襟不凡,不与寻常人计较。

  去年年末,武库评语为“掌法千变万化,集古今之大成于一身”,连续两年榜上有名,肖人凤已是当今天下第四人。

  面对楼官之时,资历更深、成名更早的逍遥派掌门肖人凤,反而有种面对前辈高人的窒息感。

  楼官并非民间传言那般,三头六臂九尺身长虎豹之躯、威猛如天将在世。一身素雅的月白长袍,腰束明黄系带,面容清秀,现实来说,相貌气质甚至可算儒雅。总体而言,更像个舞文弄墨的读书人。

  这位公认的天下第一人,身上没有任何骄狂放纵,没有得意忘形,从内到外有如一汪深潭,皆是探不见底的平静。

  越是如此,肖人凤越是心惊。“内外如一,山河大静”,此人怕是已经无限趋近于传说中的天人境了。

  等到茶水上桌,肖人凤微笑着开口:“此次较量,昆仑的几个老家伙肯定坐不住,就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几位上一辈的高人。可惜,陈自凉这位大半年不曾露面的天下第二,看样子是不会出现了,要不然,我倒挺想与他切磋切磋。”

  南陈北肖,两位宗师皆不用兵器,拳法掌法造诣皆是人间顶峰。只是这两人先后入榜前十,四年来始终不曾正面交手过,平白无故就矮人一头的肖人凤自然想亲自看看,这个天下第二,是否货真价实。

  置身事外的楼官想了想,平淡道:“难说。”

  面露苦笑的肖人凤后悔道:“那岂不是没戏了?算了算了,还是与徐老兄切磋切磋黑白十九道就好,到这个年纪,是该修身养性才对。”

  江湖传闻多谣言,可唯独一事,是货真价实。

  武库之所以捏着鼻子也不得不承认楼官这个军伍中人是天下第一,实在是这个无敌的匹夫货真价实的没半点水分,只因他先后与其余九人都有过交手,而且都是毫不拖泥带水的稳胜。

  近水楼台的徐图因痴迷剑法,更是放下老脸找了楼官三次,一次比一次败得惨,这才后知后觉,论以战养战的本事,楼官同样天下第一。

  楼官自然是心中对于陈自凉与肖人凤已经有了比较,两者其实不相伯仲。只是依照陈自凉身体正值壮年的优势,比起肖人凤肯定进步更大,这才说“难说”。

  纳了投名状之后,肖人凤已经以公门中人自居,是以与楼官相处起来比起以往几次相遇要来的自在许多。

  此次“决战洛阳”在即,肖人凤便想探探这位一品大员的口风,笑道:“昆仑的名额我有所听闻,听雨楼的陈余落是一个。听闻她还去找过陆青云,只可惜当年风头无双的陆青云已经离世,否则倒是有好戏可看。若是陆青云不曾遭遇变故,放到如今来看,楼统领只怕胜算不大。”

  “开元以前的近百年江湖,三十岁成就脱胎境的天才,陆青云是第一个、陈余落是第二个。现在可不好说喽,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武道一脉渐行渐远,后起之秀大有人在,后生可畏呐。”

  楼官比两人小了几岁,又比如今新冒头的出色年轻一辈大了十几岁,肖人凤未尝没有感叹,这青黄不接的十几年,楼官硬生生以一己之力撑起了世间武道,又是何等的了不得?

  所谓天才,不过也是能有资格与他交手,仅此而已。

  脸色始终如一的楼官只是点点头:“若是后人还胜不过前人,岂不无趣。”

  肖人凤面色一喜:“楼统领此言,可是想去‘闯天门’的意思?”

  喝茶时显得静气的楼官摇摇头,说话却只有霸气:“没兴趣。”

  十二天门阵,道门四十九阵位列魁首,与九华寺的“万雷天牢引”、武当“天罡北斗阵”并称三大奇阵。

  武库前辈们曾言,谁能破去十二天门阵,便可称之为天人。

  此阵阵眼需十二位功力相当的人担任,境界越高,威力越足。假如由十二位筑基境的武者施展此阵,高出两个境界的结丹境高手基本不可能破掉。可想而知,若是由武库高人施展,声势又将如何骇人。

  谁知楼官全然不想做那无谓之事,兴致缺缺地喝了口茶道:“陈余落后劲很足,再过几年就要后来居上,肖前辈不妨与她交手。”

  年过花甲的肖人凤争强好胜心已经转淡,但对江湖的热情始终不减,或许这洽洽是他能越走越远的根本所在。见楼官这么说,便笑着自嘲道:“哈哈哈,不怕徐老哥的这位师侄说我以大欺小,就怕我肖某技不如人,反倒是被这个天资绝高的姑娘给打下擂台哟。”

  性子淡然的楼官听到这话也不禁莞尔,陈余落,以百家武学无所不精而著称于世,是以又有“女楼官”的别称。

  可公认无所不能的楼官自己却不以为然,他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想法,武道一途,归根结底是返璞归真的一拳一脚,没有任何花哨可言。

  楼官从不相信“四两拨千斤”的取巧之事,他只推崇“天下之至拙,能胜天下之至巧”,所以以往遇到的任何对手,他不过都是简简单单的一拳一脚打退。

  此种心境,大概便是举世皆敌,我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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