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同行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没个好落脚的地方,两人手忙脚乱把年轻女子抬到马车上,只留许恕之在内。
才第二次见面就宽衣解带,那肯定不合适,许恕之只得无奈挥霍内力,替女子驱除寒气,慢慢将衣裳蒸干。
头大的许恕之站在桥头,默默调息。
这女子看着瘦弱娇小,却是外柔内刚的性子,犟的很。刚才把她救醒,姑娘反还不领情,大眼珠子瞪着他,也不说话,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啪嗒啪嗒地往下直淌。
许恕之手足无措,只好把她撂在车厢。人家都不想活了,你说再多有什么用?
徐讳林不知从来学来的架势,站在桥中央,负手而立,渊渟岳峙做高人状。看着马车方向摇头不已,拍着马夫肩膀,长叹一口气道:“你瞧瞧他,相貌平平、武艺平平、德行平平,哪点招人家姑娘喜欢了?”
马夫是个讷口汉子,没答话,只是在替那姑娘可惜。要不是那许公子有些身手,拖着一个沉甸甸的人还能轻松出水,这姑娘还不知是什么下场。
自言自语习惯了的徐讳林也不在意,自顾自道:“英雄救美这种千古以来都说破了的事,还真就给他遇到了,傻人有傻福啊。可惜我这师兄不仅不解衣裳、还不解风情,你说说看,像个男人么?”
话没说完,许恕之已经走过来,无奈道:“先带着那位姑娘上路,等她想开了,再想个办法替她找个安身之处。”
少年挤眉弄眼:“哟,送到嘴边的都不吃,这么君子风度啊。”
许恕之没把他的阴阳怪气当回事,愁着脸道:“主要还是姑娘家,与我们同路多有不便,怕是一路上行进的速度又要慢了许多。”
“早说嘛。”徐讳林转过身,脸上带着一副还是要靠我的欠揍表情:“你是想让她知难而退,自己走掉对吧?这还不简单,我帮你摆平。”
……
名叫刘诗莺的女子睁开眼,环顾四周,想起来应该是在恩人的马车上。捂着胸口,顺了顺呼吸,坐起身,感觉身上并无异样,心情稍稍安定。
刘诗莺自认为还算有几分姿色,毫无防备下,那位公子还能不动歪念头,更加让她肯定了自己的决择。
夏至时节,又是大正午的,许恕之几人在河边早就晒得冒烟了,正准备往回走,到马车这的树荫下躲躲烈日。
刘诗莺掀开帘子移步下车,已经打消了寻短见的想法,几步走到许恕之面前,突如其然道:“公子,我想习武,你愿意教我么。”
见几人不当回事,刘诗莺眼神坚定地又说了一遍:“我想习武。”
许恕之面带诧异,想了想才回道:“难不成是为了不被欺负?习武枯燥不说,还很辛苦,成效也未必能如人意,我劝姑娘还是不要意气用事。”
春秋以前,民间思想封建,女子习武属于凤毛菱角。
女子未出嫁之前,一律要求需温文尔雅,书香门第、富贵人家的女子更要受书香熏陶,体现大家闺秀的风范。凡是舞枪弄棒的,那就是门庭不雅,都要被禁足。
但就是有这么一位女子横空出世,改变了世间看法。
这位先人居于山林间闭关自修,自创“三十三剑”,挑战各国名家,未尝一败。后来更是被一国君王请入军中,教授士兵剑术。便是当时自身武艺也不差的越王,也忍不住由衷赞叹:“剑伎之家,斗战必胜者,曲城越女之学也!”
自此,往后的江湖,渐渐也有了女子武人的身影。
可是吧,这姑娘想习武的初衷,肯定和其他人不一样。
许恕之在那洞窟遇见她时,女子面色憔悴,被强人掳去后肯定没好待遇。都说女人心眼小,那是少数,可面对那些强盗土匪,任谁都要怀恨在心。
许恕之很清楚,她之所以一心要习武,为的就只是去找那些亡命之徒拼命。如此不谙世事,到时可就死的天真了。真当世间亡命之徒都是乌合之众,仅凭一身武艺就可以去正面对抗?
可刘诗莺是个钻牛角尖的人,根本不听劝,杵在原地道:“你是不是看我一个女流之辈,觉得肯定吃不了这苦?而且就算有人教我,也未必成才?”
许恕之摇摇头说出事实:“那倒不是,我也习武不久,怕是教不了你了。”
一旁的徐讳林哈哈大笑:“你要有我这种天赋,现在习武还来得及,有希望做那惩奸除恶的侠义之举。可惜年纪又大、资质又一般,没戏喽。”
刘诗莺被他说的脸庞通红,也知道许恕之是不会答应了,只好放弃。
既然暂时还没打算,许恕之决定先出发,其余以后再说,两人各怀心事上车。
闭目打坐的许恕之近来已经能够迅速入定,即便有徐讳林在一旁聒噪吵闹,也不影响他修炼。在九华山得到上玄方丈的指点后,入定转禅定,修行时内力运转比以往更快,境界也随之稳步攀升。
许恕之有种感觉,前往昆仑的路上,自己说不定就能顺利结丹。
徐讳林见有姑娘在车上,终于不再像以往那样四仰八叉躺着,怀抱“诛刃”剑,假装是名低调剑客。可惜人家姑娘不领情,就当他是空气,时不时看向许恕之。
徐讳林把剑一扔,没好气道:“看啥看?这是我老子,我是他儿子,你一个黄花大闺女,还想当我后妈?”
恰好听到这句话的许恕之睁开眼,一巴掌把他拍到在车厢地板上:“我可不想欺师灭祖,你少说话。”
徐讳林就势一滚,抱住刘诗莺的小腿嚷道:“我娘才去世,就这么对我了,以后时间一久,你还不得把我给卖了?”
不理他的吵闹,许恕之提着领子把他拉回座位:“别丢人现眼了,陈前辈走时和我交代的明明白白,要是什么事都由着你,你还不把天给拆了?”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结果旁边传来“咕噜”声,许恕之和徐讳林同时看向面色尴尬的刘诗莺。
她从昨晚开始就忙碌奔波了一整天,早就饿的前心贴后背了,但身上没银子又不太好意思跟人要东西吃,到现在,肚子终于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徐讳林这货开口就像个登徒子,但心肠还是有的,大手一挥:“老唐,买的那些糕点干粮什么的呢,端上来好好招待这位姑娘。”
马夫老唐到底还是实在人,声音中气十足地从车厢外传来:“公子,东西都在里头,我这儿可没有啊。”
胸闷的徐讳林没法子,拎起包袱往刘诗莺身前一放:“吃吧,别到时候饿坏了还要我们出手相救,你又要闹一出以身相许的狗血戏。事先说好,想当我后妈可没门儿。”
刘诗莺也看出了这个少年也就嘴硬,微笑着道了声谢:“多谢公子,小女子沧州人士,大名刘诗莺,还不知道两位公子怎么称呼?”
“我叫徐讳林,这个叫……对了你叫啥来着?”徐讳林转头看着许恕之,这师兄也太没存在感了,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名字。
“许恕之。”已经找到禅定所谓的奥妙意境,许恕之虽然口能言目能视,还是决定集中精神感悟,只简短回了一句,就继续闭目吐纳。
刘诗莺只好看着徐讳林道:“那个徐公子……”
徐讳林一摆手:“咱们虽然萍水相逢,但都经历了生死凶险,也算半个生死之交了,你叫声大哥吧。”
没有答话的刘诗莺小口小口吃着干粮,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个看起来俊秀的少年,油嘴滑舌的本事最厉害,还从来没个正经,不搭理他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