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这个伎俩甚是眼熟
到了傍晚，孙府外的街上一片喜气洋洋，各色的花灯将街面装点得繁花似锦，街头街尾灯火蜿蜒如一条长龙。
余襄儿今日虽并未盛装打扮，但也着一袭胭脂色粉罩罗裙，肩批银鼠毛的大氅，一头鸦羽般的乌发只拢了一半松松挽在头顶，青玉步摇斜插在鬓间，没有华丽的首饰，整个人远远看去仿若氤氲莲花池之中的仙子，说不出的清丽绰约，婉转多姿。
春桃立在一侧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跟着余襄儿漫无目的的闲逛，大抵是收到今日气氛的影响，向来警觉的春桃就在一扭头的功夫便让人撞上了立在湖边望着满湖莲花灯的余襄儿。
“小姐！”春桃大惊失色。
余襄儿被撞得脚下微动，倒退了几步差点跌落进湖里。
腰身一紧，失去平衡的身子被人大力的拉了回来，余襄儿撞进了一个男人的胸膛。
“这位姑娘，你没事吧？”男子温润的声音响在头顶，横在腰间的手也收了回去，往后退了两步，做足了君子之态。
余襄儿站稳了身子抬头，入目的是一张温润俊朗的面容，既熟悉又陌生，和记忆里那张脸逐渐严丝合缝的契合。
目光从男人脸上往下移，一袭银灰色锦袍，腰间坠着螭龙玉佩，左手大拇指上戴着一枚猩红的扳指，一点一滴，本以为记不清楚了，可直到现在余襄儿才发现，这一切于她好似昨日之事。
“实在抱歉，是在下失误唐突了姑娘，还害的姑娘衣裳沾上了脏污。”男子面上带着歉意，目光落在余襄儿裙摆腰下位置那一大块污渍。
道歉的话一模一样，一字不差。
便是连衣服上脏污的图案都没有变化。
余襄儿一时有些恍惚，如梦似幻，好似一切才刚刚开始，又好似一切重新来过。
“喂，你这个人怎的这般不知礼数？我皇……兄长问你话呢！你倒是答应一声啊！”男人身旁一名模样娇俏的少女气鼓着脸瞪着余襄儿，手上还拿着两样小食。
余襄儿恍神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很快整理好思绪，目光从那小姑娘的脸上掠过，随即垂眸后退一步福了福身淡淡道：“无碍，左不过是要打道回府了，春桃，走吧。”
“等等！”眼看着两人即将离开，男人突然出声道：“今日本是个高兴的日子，结果是在下鲁莽，搅了姑娘的兴致，如今天气尚冷，姑娘穿着湿了的衣裳回去怕是会得病，在下正好在不远处的万春楼定了厢房，不若给在下一个道歉的机会，先去了万春楼换下湿衣裳再回去不迟，如何？”
余襄儿离开的步子一顿，却是没有出声，男人却是以为她在顾忌着些什么，赶忙又道：“姑娘请放心，这位是舍妹安儿，稍后便由安儿带姑娘去打理。”
等到他说完，余襄儿这才似放下心来，回身看了两人一眼，默默点头，安儿却是一脸不情愿，直到男人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这才又高高兴兴的拽着他的衣袖往万春楼走。
余襄儿落后两步走在二人身后，春桃这时才终于开口，一脸忿忿道：“小姐！你刚才作甚拦着奴婢！”要不是因为大小姐暗示过她不要开口，早在大小姐被人撞倒的时候她就直接开骂了。
“嘘。”余襄儿竖起食指置于唇边，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一双眸子却是出奇的清亮冷冽，“我有事交代你去办。”
春桃听完余襄儿的话脸皮瞬间涨红，“小……小姐？！你为何要……”
余襄儿勾了勾唇，目光双眸看着前方相携的二人，压低了声音道：“去吧。”
春桃无法，只得咬了咬牙点头应下，身形一转行入人群消失不见。
等到春桃离开，余襄儿暗暗吐出一口气，她没想到，翰林院大学士嫡女余襄儿意外去世，七皇子赵邴竟是将主意打到了孙涵娇的头上。
一模一样的招数，一字不差的话，就连万春楼定的包厢位置也同记忆之中一般无二。
好，好得很，她还正愁如何接近赵邴呢，没想到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余襄儿眉宇间掠过一抹冷厉，黑白分明的乌瞳墨色翻滚，半晌才将胸腔之中纷杂的情绪压下。
“姑娘，到了。”赵邴丝毫不知道自己身份早已暴露，仍旧做出一副普通世家子的模样转身对着余襄儿笑的温和。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赵邴拱手道。
余襄儿抬眸瞥了他一眼，复又垂下脑袋轻声道：“我姓孙，公子唤我孙姑娘便好。”
立在赵邴身旁的安平公主此刻已将手中的小食吃完，拍了拍碎屑，目光滴溜溜一转在余襄儿身旁望了望，疑惑道：“咦，孙姐姐，你那个丫鬟呢？”
余襄儿弯了弯唇，轻柔道：“这会子本应该已经到家，我怕爹娘担心，就先让春桃回去给爹娘报个信。”
此话一出，赵邴面上又显现出尴尬愧疚之色，“都怪我，要是我小心点也不至如此。”
“行了行了，有完没完，不是让孙姐姐来换衣服吗？站在门口攀谈是什么意思。”安平公主不耐的道。
赵斌一拍脑门，“怪我怪我，孙姑娘还是赶紧进去换衣裳吧，免得着了凉。”说着楼梯口匆匆上来一名形似婢女的女子，手上还拖着托盘，托盘上放着衣裳。
“这是在下让婢女从褚芳斋里现买来的，恐怕会有不合身之处，还请姑娘担待。”
余襄儿接过衣裳道了声谢谢便进了屋子，换好衣服打开房门，赵邴和安平公主正站在廊下望着大堂人声鼎沸的热闹场景，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听到房门打开的声响齐齐住了嘴转过身来。
“孙姐姐穿这身衣裳真好看。”安平公主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笑嘻嘻说了句便径直抬脚进了包厢，余襄儿也不以为意，安平公主便是再有心机，也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
三人进了包厢坐下，不一会桌面上便摆了些品相雅致的菜肴，赵邴含笑做了个请的手势，“万春楼的菜品乃是京都一绝，在下自作主张点了几道，还请孙姑娘赏脸，一起品鉴一番，也算是在下给姑娘赔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