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过去的回忆
余襄儿啧啧称叹，这个孙涵娇，到底是大户千金，闲暇空里，八成是全用来看这些书了。
线装书、影印本、字帖，诗词歌赋文集，样样都有。余襄儿走过去，仰着头瞧了一阵，随手抽出来一本，是唐代古诗汇编。
唐诗……
余襄儿念叨着，随意翻开了一页。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哦，这是唐代诗人崔颢的诗。
大抵是写友情，从前的光景不再，物是人非了。余襄儿感叹两句，从前看这诗集的人，是孙家大小姐孙涵娇，谁知不过三两个月，如今在这间屋子里，正在看这书的人，却早已是换了一个。
余襄儿叹口气，把册子合上，手指划过了崔颢的名字。
把诗集放回原位，余襄儿还在念着，崔颢，崔颢……
等等！
蓦地，一种熟悉的感觉突然盈满全身，崔颢？崔？崔大人！是崔振，崔大人！
余襄儿几乎要尖叫出来。
那令牌，她记起来了！
那的确是虎符，还是能操控全国兵马调动的虎符。此符一分为二，大将军手里一块，皇帝手里一块。为防自家后院起火，皇帝才出此主意。崔振崔大人是兵部重要将领，带着手下与西域匈奴作战，北部羌族完胜，这才更加壮大了崔振的实力，让皇帝更为器重。
树大招风，但十几年来，崔振也还是安分守己，不逾矩，皇帝也就没有多心。哪知自己的不肖子拿去了这一半虎符，要与崔振那一半合起来，联合调军！千算万算，皇帝老子怎么也没想到，是自己的皇子，在自己还健在的时候，干出来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想到此，余襄儿浑身发抖，被自己从前的记忆完全惊骇了。
当日之事，赵邴确实是把虎符趁乱塞到自己怀里，自己也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把这重要的东西带回了余府。东西在手，赵邴又与她有过了鱼水之欢，自然是拿捏她如软柿子一般。此后的进府，赐婚，封赏……
余襄儿想到这些，忍不住又打了个寒噤。步步为营，心思缜密，这个赵邴，若真如表面看上去一般风儒文雅倒也罢了，关键他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背地里为人处事，却是全然不同他明面上的模样，谁能料想，这样一个温润如玉般的谦谦君子，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为了一己欲望，不择手段的残忍之人！
当年，崔振崔大人在朝中风头正盛，连皇帝也要谦让三分，并给了他极高的荣誉。良田美池，金银珠宝，无一不有。这下可招了不少朝中大臣的妒忌。好在崔大人为人正派，从不做那些正人君子嗤之以鼻之事，朝堂政事也是从不外传。
哪知这赵邴就是把坏主意打到了他身上。
皇帝手里的虎符，一般与通国玉玺大印放置一起，赵邴假意进了御书房，偷拿了一半虎符，便去找了城外崔振。
见虎符如见指挥千军万马的皇帝，崔振自然以为是皇帝有调兵遣将之需，便赶忙取出自己手中的另一半虎符。二者合二为一，看着两半虎符纹理契合，妥帖成方形，赵邴心中一阵激动。
这可是能调动天下兵马的虎符！有它在手，还怕什么？怕自己不是太子？
赵邴难以遮掩的欲望叫崔振产生了怀疑，既然是皇帝有要事，那必得按照正规步骤走。先是奏疏上报，群臣商议，再是众臣讨定夺意见，如此方能取了虎符，调军遣将。
可眼下，只一个皇子前来，连皇帝贴身的老太监都不曾来通报，崔振渐渐对赵邴所为有了疑心。于是他问道赵邴为何要虎符，赵邴喜形于色，干脆也不再避讳，直言要与崔振结成联盟，待江山易主，便与他一同坐拥天下。
崔振何等聪慧，自然明白自己这是卷入了众皇子间的党派纷争。奈何他一代忠臣，无心恋江山，连财富、势力也是视如粪土，全然不理会赵邴的谆谆善诱。
崔振接着便要收回虎符，不想却被眼疾手快的赵邴抢了先。赵邴得了完整的虎符不说，此时天下兵马都被他捏在手中，皇帝老子他都不惧怕，更何况区区一个都统将军？
此后之事，余襄儿实在不愿再去回忆。这崔振安分守己一辈子，最后关头却败在了自己的忠心上。
可怜，可叹。
余襄儿心中突有些悲愤，这一切，到底还是归咎于那赵邴！
赵邴啊赵邴，不想你对谁都是如此心狠手辣，做事不留余地，丝毫不将究情面。如此也好，叫我看透了你，也好对你能狠下心来了！
心中愤懑慢慢平复了些，余襄儿瞧了瞧窗外，此时日上三竿，晒得屋内都暖洋洋的。
怎么春桃还没回来？去做什么了？
余襄儿蹙着眉，心里还是不悦。
转到外间去，却见春桃早就回来了，此时正拿着抹布在擦桌椅。脚下一木桶的水已经脏乎乎发黑了，八成也是擦了许久了。
余襄儿叹口气，心里放宽不少，语气也慢了些，道：“春桃，方才你去何处了？我唤你也唤不来。”
听见声音，春桃忙站起来，顾不得抹净了手上的汗渍，忙低头道：“小姐赎罪，奴婢去了一趟夫人那处，不想耽搁了时辰……”
“去母亲那里？”余襄儿问了一句，接着便想清楚了：“喔，是早晨外出的事儿吧？我都告诉过母亲了，说是你出门买些茶来，给我解解乏的。”
说罢，余襄儿小心问了一句：“夫人她……可没怎么你吧？”
这下春桃笑了，道：“小姐这是哪里话，夫人自然没有为难奴婢。奴婢就只求安心守着小姐，小姐好，奴婢就好！”
余襄儿对春桃好，春桃不是无感之人，自然不是不知。这小丫鬟就是如此，跟了哪个主子，就得是哪个主子小姐的小跟班、小心腹，何况自己这个主子，为人并没有外头传言那般，反倒是做事利落，跟她从前见过的那些富家小姐矫揉造作的模样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