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晨曦微露，旭日东升。清水河村新的一天又在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里开始了。朦胧中，腊梅听见从学校那边传来几声清脆的钟声，她觉得自己的浑身有些不舒服，浑身倦慵得就像一位瘫在炕上的老人。她坐在炕上又神经兮兮地想着心事。唉！难道咱今天就这样灰沓沓地走了吗？
回想起十三年前，永善用那台晦气的四轮拖拉机把她娶进门，那时候的腊梅在永善的心里犹如一个宝贝。后来，永善每天都是乐哈哈的，他除了出山劳动，开着拖拉机跑运输。一回到家里他总是把她搂在怀里亲不够。每次吃饭时都是他喂她，他说，你能嫁到清水河这都是我郑永善积了多少辈子的福，只要我永善在这个世界上活一天，我都要想办法让你过得开心，过得快乐，过得幸福。
当今天要离开这里时，她感到清水河根本不像自己的当初。那时候的清水河青山绿水，分外妖娆。如今这片荒凉凉的黄土地它几乎没有一点可爱之处了。
腊梅哭了半天，她疲惫得抹了一把脸颊上的泪水，把被子叠好，磨磨蹭蹭地下了炕，打开屋门——“噢”，天空放晴！
这时，她伫立在屋门口，一手扶住门框，眺望着远处那连绵不断、蜿蜒起伏的山峦。硷畔上一棵棵害羞的山桃花，早早地给这荒凉的清水河披上了红装。没有一顿饭功夫，太阳依然没有偷懒地从山巅上冉冉升起。
腊梅已经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尽管，她今天要告别这个使她忧伤的屋子，但她不能给家里的“灶火爷”丢下一些破破烂烂的破鞋烂祙，如果说她哪天在道北呆不下去了，这个地方依然还是她的家！
这时候，腊梅看见她心爱的女儿，动手给自己舀水、洗脸、刷牙，梳头。她的心确实不是滋味，一阵心酸过后，她对娃说：“晨晨，妈给你说，你今早上放了学把你在学校里的所有东西拿回来，再给老师打个招呼，咱从今天起就不在清水河小学上学了。”腊梅低下头愁容沉沉的。
腊梅的话，让晨曦感到莫名其妙，她的眼睛瞪得圆圆地，望着母亲，她说；‘妈，那我……我们今后要到哪儿去？往后来我还上学不上学？’晨曦懵了。她聚焦着站在锅台上从缸里向锅里舀水的母亲。腊梅半天没有回答女儿，她的心确实不是滋味。晨曦看到母亲的心情不好，她忧虑了一会儿，才勉强地答应了她。“妈，我记住了。”
晨曦虽然答应了母亲，可她始终弄不明白自己以后再上不上学，或者要到其他地方上学。此时她站在原地像丢了魂似的，她总弄不明白母亲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晨曦还没走出几步，她回过头又问母亲：“妈，我们今天究竟要到啥地方去？我今后还能念书吗？”晨曦对自己的未来感到茫然焦灼。
腊梅听到女儿的问话，她把脸一沉对她说道：“你别问那么多行不行。记住，早上到校后还得认真学习，专心听老师讲课……”好了，妈我知道！还没等腊梅把话说完，晨曦就出了家门。
晨曦走后，腊梅关住屋门，扑通一声软绵绵地坐在沙发上，眼睛呆滞，神经兮兮的，不知在想些啥。
今天早上，学校上完第一节课；课间休息时，晨曦把她六年级的同桌向东偷偷约出来——他俩一前一后来到了学校操场背后的南墙底下，向东这个比较体弱而消瘦的毛头小子说起来比晨曦只大半岁。别看他人长得体型有些瘦，穿的衣服长袍短褂的，可他的脑子还比较好使。也善于帮助别人。尽管他是班长，可他却用自己的睿智和善良把他们班这30号学生团结在他的周围。
虽说向东是班长，可晨曦也是班上的学习委员，她的学习成绩仅此于他。因此他俩平常在一块的时间就多了。
向东今天也不知晨曦把他约到南墙背后干啥？噢！对了，他想起来了。也许就是为了昨天下午那几只螃蟹的事。唉，这烂女子咋这么麻烦哩！
向东在一旁比较急躁，并且斜睨了她一眼。而她一脸的沮丧，抿着嘴，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低头用一个小竹棒在抠指甲缝里的垢痂，忸扭怩怩地好像谁惹她生气了。
看到晨曦这种态度，向东有些焦虚，他说：“晨曦，你还为昨天下午那几只螃蟹欧气哩，你昨天多拿了几只螃蟹我说了你几句……过后我也后悔了。晨曦，要不然，咱俩今天下午放学再到‘后沟’翻多多，多多的螃蟹……”向东一边说，一边不停地在比划着，看起来他对昨天分螃蟹的事儿向她忏悔了自己的过错。
不用了，向东哥。晨曦的眼畔闪出了泪花。我今早上把这3只螃蟹还给你。晨曦的嘴一裂哭出了声。
晨曦，你这是干什么嘛，我说过咱下午再多多地翻些螃蟹还不能嘛，你今早为啥这么固执哩，你把人都能气死！向东当时有些脸红，同时他也为她的任性感到生气。他把她掏出的这3只螃蟹挡了回去并怨声怨气地数落她。
向东哥，不是我固执，我昨天晚上想了好多好多，我不能多拿你这几只螃蟹，向东哥有可能的话咱俩今后再没有机会在一起玩了。我妈……我妈今早对我说……晨曦把话没有说完，可她后来的话都没有勇气面对他。
向东明白了晨曦的意思，他急躁地拽住她的胳膊追问道：“婶说啥了？”晨曦抹了一把脸頰上的泪哽咽地说：“我妈说让我今早放了学把放在学校的所有东西拿回来，可能再不……”他的哭声依旧没有终断，并且越哭越恓惶。
“那你今后要到哪儿念书去？”
“不知道。”晨曦把头摇了摇，看起来她对自己的未来一片迷茫。
“晨曦，你不能走！你要知道这是咱最后一学期，眼看着快要升初中了，你这一走就毕咧。晨曦，婶这纯粹是胡闹！晨曦，你……你……你走了我该怎么办呀”向东紧紧地摁住晨曦的双肩，他好像跟她在吵架似的一直冷静不下来。唉咦！最后，他害气地松开了她，气急败坏地把自己的大腿狠狠地咂了几拳。双手搂住头，圪蹴在土地上干嚎了两声！
在这节骨眼上，晨曦眨着一双泪眼依旧捧着3只螃蟹往向东口袋里塞。
晨曦，你把人都能让你气死。这几只烂怂螃蟹算个屁事，最关键的问题是你怎么能想起辍学呀，我的妈妈啊!向东咬着牙把脚在地上蹲了蹲，泪水在眼窝里漩转。
土墙外的清水河一片寂静，河对面的山坡上淡淡地露出了一片绿色。半天她俩谁也不瞧谁一眼，只默默地，默默地把这一不幸憋在了各自的心里。
晨曦，事情都到这步田地了，人家大人决定了的事情，我们也干瞪眼没法子，以前都是我不好，我让你生气了！晨曦，这3只螃蟹你拿上留个纪念，到时候我等你回来。回来后我一定给你翻多多，多多的螃蟹好吗？这时，向东还像刚才那样，他不停地给晨曦比划着！
晨曦，你再别哭了，我妈说，我们家今年还种2亩瓜，一亩西瓜，一亩小瓜，等瓜熟了，我一定一定给你留个最大最甜的等你回来吃。到那时，你若回不来，我就给你送去。晨曦，你到外头把自己照顾好。如果有不顺心的事，你就给我说，将来外头若混不下去了你就回来。回来后你住到我屋，咱俩一起玩，其实我妈对你也好，她常常给我说，让我和你好好玩，不要欺负你，对你要好一点。”向东噘着小嘴亲昵地对她说。
向东的话，深深地打动了晨曦。看到他拽着自己的小手恋恋不舍的样子，她枰然心动，她用袖子抹去脸颊上的泪水小声对他说，向东哥，其实我也不想和你分开。咱俩好好的，我到外面，谁再能对我这么好哩？向东哥，我不在了，你把自己照顾好。现在出了这事情，这简直把人都能气死。唉，，，，，，！晨曦叹声叹气的，她的脸颊上挂着泪水，她的声音绵绵的，脸蛋感觉一时发烫，她当时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对他的怜悯还是爱慕之情，只有一点，在今后的日子里她的生活不能没有他！
蔚蓝的天空，白云飘飘，两只小燕子好像在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自由地翱翔。清水河的河床边慢慢地变绿，河水清澈而透明，向东朝那边眨了一眼，他并没有被这神奇而美丽的大自然所陶醉，其实他在为自己心爱的姑娘的离别忍受煎熬。霎时，几声清脆的上课铃声铛铛铛地响起，这几声要命的钟声几乎把他的心都能敲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