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十岁，那是人类年龄中极其普通的一段，既不是成年的时间，也没有什么特殊意义。
可对男孩来说，那一年的那一天，在生命里刻骨铭心，无法回头。
在凡人的生命里，即使穷尽一生，相传几代，也不会遇见神灵。可那一天，殷轩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神灵，在这个被神称之为“尘埃”的人间。
而那些神灵不是来送祝福的，他们是来毁灭的。
两个人如何对抗神界？到头来，只是单方面的虐杀。
赤色的夕阳里，殷轩最后看见的，是母亲在漫天的血红中残留的微笑。
穆玥琴轻轻地把男孩推向他身后的法阵。
眨眼间，殷轩面前只剩青石板的小路，灰蒙蒙的雨天。
在磅礴的雨水里，他哭泣着，哀嚎着。他知道，他活下来了。可是，他却再也见不到曾经朝他微笑的人。
十三岁，殷轩遇见了欧阳鸿，并拜其为师。欧阳鸿是一个特别的人，在他眼里似乎并没有什么神魔之别，他说无论如何，你出生在这个世界上都是没有错的。
那么，我的父母错了吗？殷轩这么问他。
欧阳鸿沉默了会儿，他回答:“谁都没有错，只是，这世间不容。而这个结局，他们怕也猜到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在一起？
“或许是喜欢吧，这一点我不是很明白。”那是欧阳鸿唯一不清楚的事。
十六岁，殷轩被送到了星宇派，虽然他父母一直希望他做一个普通人，但是，从他家破人亡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能平凡。
二十岁，在狐妖杀人的任务中，他记住了那个魂飞魄散的妖怪，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她就对他说:“我见过你的父母，我很羡慕他们。”
殷轩不明白。
狐妖说，那是一眼倾心的喜欢，是两心相依的守候。
她还说，神魔相恋的，她不是没见过，只是他们最终还是因为立场，要么分开，要么相杀，因为自古以来，神与魔都是不可以在一起的。但是，像他父母这般深爱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她说:“你不知道，你父亲每次见到你母亲，就像个傻子一般，半点没有英雄的样子。”
“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可是啊，我见你父亲就是守着那一亩三分地，秋收春种，你母亲就拿着梭子，织着布补贴家用。灾年的时候，一天只有一个红薯，两人都对半分，偶尔还给那些连饭都吃不上的孩子。他们，明明一个是神，一个是魔，随便一挥手就可以衣食无忧，可偏偏过得是最平凡最普通的生活。”狐妖说起这些的时候，就像是个老人，跟最亲的朋友，谈着过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人类都说什么三年之痛七年之痒，可我见呐，他们那样子，整得每次都跟初遇似的，我就在想，你那父亲什么时候见你母亲智商能高一点，别整天跟个傻子似的，不然怎对得起“战神”这个称号？还有你母亲，跟别人聊天，谁不是说东家长西家短什么的，她倒好，三句话离不开你父亲。我就没见过这样的夫妻。我说呐，别谈什么七年，就是个百八十年也没问题。可惜……”
“可惜天地不容。”殷轩想起欧阳鸿的话。
狐妖看着殷轩，难免有些悲伤。
“那场制裁之后，我去过你家，他们连尸体都不剩，估摸着是魂飞魄散了。”狐妖看着殷轩发白的脸色，又加了句，“对不起。”
“没什么的，已经过去十多年了。”殷轩摇头。
“可我觉得，他们或许是幸福的。”
幸福？
“至少在一起了，生死相随。”
殷轩想起了母亲临死前的那个笑容，还有曾经的话。
她说:“不是我不愿回乡，而是再无一人如他这般，让我相思。”
只是，殷轩还是不明白这种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