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一眸已足定相思
二十七岁，魔界攻打修真界，想要除掉这个征服人界的绊脚石。殷轩参战，却被所谓的的同伴从身后捅了一刀，没至剑柄，直插心脏。
带着震惊和愤怒，殷轩结束了他的第一次生命。
殷轩惊醒的时候，是一个深夜，月色朦胧。
之前所有的一切像一场梦，涌入他的脑海，可是，却又真实得仿佛亲身经历，他几乎熟悉每一个细节，记得每一个人，每一个地方，每一句繁琐的符咒。
那像是未来，却更像另一段人生，因为这一世他没有遇见欧阳鸿。
在他本该被那几个强盗折磨，本该入魔之前，是欧阳鸿救了他，带着小小。可是，这一世没有人救他。
救他的是他自己，是他体内的魔族血脉。
那个造成变化的人是在一座破庙里遇见的。
午日的天空阴沉沉的，一看就是要下雨的模样。
殷轩看着眼前的火堆一点一点燃尽，接着成为灰烬。这火在他来之前就已经在了，或许是有谁点燃了，在没有熄灭的时候离开了，他还能闻到空气中残留的烤肉味。最后，也只能空着肚子，任余香散尽。
伤口更疼了，他握紧了左臂的伤。
突然，有什么声音在外面响起，他站起身，细听之下，似乎是有人往这里奔跑。
他慌张地扫视着整个破庙，然后停在了破旧的神像上。
如他所料，有人进了庙宇，紧跟着，是暴雨倾盆的声音。
他尽量贴着神像的背，不发出一点声音。此刻，她们和他只隔了一个神像。
周围很安静，除了暴雨和狂风的声音。他不知道等了多久，直到他听见脚步落地的声音，渐渐走远，最后停下。
是离开了吗？
他小心地探出头，然后他看见了那个比他高半个头的女孩坐在门口的枕木上，靠着破旧的门扉，看着门外的雨水，眸里映着淡淡的水雾。有什么似有似无的东西闯进了心底，带着迷雾。
蓦地，一阵狂风袭来，雨水泼了女孩一身。
心里一紧，不知什么情况的殷轩听见了另一个女孩的笑声，他立刻躲回了神像身后。
外面吵吵闹闹的，也听不清说了什么，直到那句话清晰地响起。
“我们进来之前有人待过。”
有什么猛地击中了心脏，殷轩握紧了自己的手臂，有血在渗出，他却毫无所知。
“可能是因为我们来了就急匆匆走了或者……藏了起来。”
接着，脚步声朝这里响起，他一慌，弄出了动静。
心里越发乱了。
脚步声停在神像旁，他看见女孩的影子在一旁停着。
红色闪过眼角，反正他不介意再多解决一条人命。
女孩踏出那一步，男孩看向女孩。
红色一瞬消逝。
女孩淡淡水雾的瞳孔里，是迷人的黑褐色，透着微微的惊诧和……温柔，仿佛春日的小雨，点点滴滴，流淌着柔和的美，而那柔里正好映着他的模样，只有一个他。
心乱如狂草。
“呀，你受伤了？”另一个声音打乱了一切，包括那颗恐惧与未知交织的心脏。
小小向他伸出手，“你怎么样了？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他只是看了眼小小，又看向她，在犹豫的一瞬间，她走了出去。
当她的影子消失的时候，没来由地心空了一块。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能任由小小牵着他下来，为他包扎。
直到她突然回头的一句未完的话，那颗心才注入了点什么，他抬眸望着她，疑惑着，犹豫着，也期待着，至于是什么，他不知道，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情绪，一种未知的五味杂陈。
去医馆的路上，她一直走在前面，比他大的女孩却有着孤独的背影，他有这种感觉。一旁的小小问着问题，他心不在焉地回答着。直到，她因为一个名字而差点滑倒时，他才注意到了什么。
“是啊，你家殷轩哥哥可是大英雄大豪杰的后辈，我太激动了，一时没注意。”
“你又胡说，你以为这样我殷轩哥哥就会注意你吗？”
她没胡说，父亲遇见母亲之前确实是神界的英雄，除魔卫道的豪杰。
“我母亲是魔。你知道。”他问她，却是肯定。
她没理他，只是走着，直到他倔强地停下脚步，小小也无奈停下时。
她才叙述着他的背景，她都知道，都知道。可是，好不甘，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是母亲的错？是母亲诱惑的父亲？
天地不容，分明是这天下的错！
魔的血脉在体内沸腾，想要毁掉这个天地，反正他们都不要他，反正谁都不认同。
反正是天地的错。
可是，眼前的她却迎着他的目光，越发柔和，像水一样，倒映着他的模样，似乎有什么在抚平着沸腾的魔血。
她的目光渐渐多了一丝愧疚，然后迎着他的盛怒，她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
心脏，以相同的频率在跳动。
“我知道，无论如何，你出生在这个世界上都是没有错的。”
似曾相识的话语，有人说，他的存在不是错误。
直到下一刻，她说:“你的存在，是天地的幸运。”
一刹那，仿佛有惊雷搅乱了他的整个灵魂，体内所有叫嚣的声音，沸腾的血液都在那一刻烟消云散，唯剩眼前的女孩。
她说，幸运？
是天地的幸运，也是你的吗？
这一刻，他看见了，她眸里的水雾在融化，化成涟漪，在扩散……
心，跟着融化。
想要……
他缓缓抬起手，她却忽地移开了视线。
“你的伤口裂开了，我们先去镇上给你治伤。”
她平淡地说着，打乱了他所有的思绪。
她转身继续走着，小小突然上前牵着她的手，一起走着。
一刹那，一根针扎进了心脏。
那双手……
是他的！
为什么要握着别人！
诡异的红光迅速划过眼眸，但很快被他压在心底。只是低着头，默默跟着。
直到那双讨厌的手突然伸过来握住他时，赤色的杀意再次闪过，然后化成金色融进眼底。
总比拉着她好。
他点头，任由小小牵着他。
这是一种诡异的情绪，不知来由，不知何故。
在老人的屋子里，老爷爷在给他上药，包扎。
只是，他不时地看向屋外，没有她的身影，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进来。
心里莫名地烦躁着。
想要……
见到……
那个人。
他觉得耐心快要耗尽时，她和老婆婆一起走了进来。
蓝白的头巾包着半干的头发，水雾般的瞳孔映着喜悦的光泽，原本泥泞的衣服也换成了简单的粗布麻衣。
心，突然间就安静了。
非常奇怪的体验。
那个人很贪吃，他不知道是不是她很少吃饭的原因，什么都要吃，完全不挑食，他想，要是他会做饭，她是不是就离不开他了？
心，以诡异的弧度跳动着。
后来，小小说，她将来要是嫁给谁谁就吃亏了。
可他觉得，那是幸运，可是，这个幸运不想分给别人。
她是欧阳明纱。
只是，那个名字的出现让他打开尘封的过去。
欧阳鸿。
那天的夜里，殷轩真正才明白这个名字代表的意义，那是另一段人生，他的前世。
而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改变了这一世的生命，欧阳鸿是他唯一承认的师傅，这个女孩抢走了他。
殷轩烦闷地走下床，轻轻推开门，可只开了一个缝隙，然后就不再动了。
因为，他看见了门外的院子里，那个抢走他师傅的人。
女孩站在空地上，手里握着一柄雪白剑鞘，金色细纹的长剑。那是风回，是欧阳鸿的佩剑，而他对于这把剑的熟悉，更甚欧阳鸿。
接着，他发现女孩目光温柔地凝视着风回。月光，朦胧如水，女孩，眸里带雾。他想起，神像后见到的眸子，朦胧的水雾里映着无言的心动。
不知为何，心难受得紧。
不是因为她抢走了属于他的师傅，不是因为她拿走了本属于他的风回。而是，那样的目光为什么总望着别的东西！
想要……
毁掉！
她手里的剑。
想要……
她的目光，
只看着他一人。
他慢慢关上门，心里有什么在喧嚣着，闹腾着，想要毁掉些什么。
他无力地坐在地上，听见风回出鞘，划破空气的声音。她在练剑，一遍一遍。
他根据剑刃破空的声音，在脑海里构出她舞剑的模样。
有月，有影，有她……
有水雾般朦胧的眸子，望着他……
这是第五式，接下来，第六式，他和她，用着同样的招式。
心，渐渐地平静了。
唇角也不禁露出些许笑意。
殷轩又想起了狐妖说的话，他的父亲就像个傻子，爱上他的母亲。
殷轩曾问过父亲，他是怎样爱上母亲的？
那时候父亲放下手里的抹布，看着厨房里切着菜的母亲，想了许久，才道:“我记得人类的诗歌里，好像有这样一句话: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此刻，殷轩才真正明白那些诡异的情绪代表着什么，在女孩绕过神像看向他的那一刻，他就喜欢上眼前的人。
殷轩想起前世遇见过的无数的人，却没有一人让他心动，而她，只是一眼。
可是，一眼就够了。
这一眼一眸便就足以抵过一世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