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犀

  于是两人白天在距离奇石城不远的九曲镇休息，到了晚上从客店里出来前往奇石城。白天两人在奇石城打探线索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奇石城北部有一大片草地，里面各种乱草长的一人多高，不易暴露。晚上两人便选择从北边城墙翻进城区，然后悄悄从草地里出来，一阵东张西望，只见星光下一排排低檐矮栋，朴素民房，两人辨出方向，偷偷摸摸的朝巨型石块走了过去。

  确定皇甫定不在巨石上面，两人跳上巨石，醉一半不死心，和飘然轮番试着拔了几次，负心剑依然不动如旧。飘然心想莫非是负心剑对陌生人抗拒的原因，想到此处从怀里取出业清潭交予自己的信物，原来是一个精致的黑色布包，打开之后，只见里面静躺一只乌漆发亮的剑穗。

  异穗配名剑，这种含义再明显不过，飘然拿起剑穗，将之轻轻系于剑末，触摸之间只感觉乌穗温滑柔顺，微微发直，像极了女子的头发。心里不由想到这黑色丝线如果真的取自于女子青丝，那么长出这般乌黑长发的女子必然也是一位温柔美丽的女子了。将剑穗系紧以后，只见负心剑发出一阵淡淡荧光，同时开始剧烈抖动，剑体与巨石连接处慢慢出现一些缝隙，更糟的是巨石竟然发出一阵打鼓般的声音。巨石旁边有不少住宅，响声惊动了普通的民众最多被骂两句，如果惊动了皇甫定可不得了。两人慌忙抓起剑柄一起用力往上一提，负心剑应手而起，略无所阻。两人来不及惊讶，将宝剑快速收起，跳下巨石使出全力朝城外逃去。

  从城墙翻出以后跑了半天，身后依然没有什么动静，正当两人自以为安全的时候，醉一半忽然停步不动，眼睛看向远处一座孤立在小道上的亭子，借着昏暗星光，只见亭子里正有一名身材枯瘦如柴的老者背对着两人，负手站在亭子里，看背影正是白天盘坐在负心剑旁边的皇甫定。此人大半夜的出现在荒郊野地，显然是专为在此等待两人。看此人悠哉的样子，只怕追上两人也没有花费多少力气。估计逃走是不可能的，飘然上前朝皇甫定拜了一拜，道：“晚辈夜里取剑实是受人托付，并非见宝起意，盗剑之举不得已才为之，望前辈恕罪。”皇甫定回过头，只见其面目与白天一般清瘦见骨，然而眉目上挺，神采尽复，已经没有白天时的迷茫之色。皇甫定听完飘然告罪之言，淡然回道：“我百年来在负心剑旁边寸步不离的守护，无非就是等待他真正的主人，你们能将这把剑取走，再好不过。”这下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心想这老头倒有自知之明，醉一半和飘然朝皇甫定拜了两拜，谢过赠剑之恩，便要借路离开。忽然听得皇甫定说了句：“且慢。”两人回头道：“前辈有何吩咐？”皇甫定向两人问道：“你们可曾听过剑怀录这本书？”两人不知道皇甫定何以突然有此一言，恭敬道：“晚辈不曾听过，愿闻其详。”皇甫定道：“剑怀录主要记录天下出名的剑者，其中有一个叫太元子的剑者，以寒液冰剑在天下剑客里排名第一十二，一生沉迷于寻求剑之极限，临死前却感叹自己一身衣钵无人继承，最后独自在大陆东边潮地里郁郁而终。”说完这些话，两人依然不明所以。这时皇甫定目光越过爱恨飘然落在醉一半身上，道：“我在奇石城浑浑噩噩百余年，恰如那太元子沉迷于剑之世界里无知无觉，如今我看你根骨奇佳，乃是修炼上层武学不可多得的人才，欲要将你收作关门弟子，你白天对我拜了一次，方才又拜了两次，正好行过拜师之礼，从今以后就是我皇甫定的唯一弟子。”醉一半疑惑的指了指自己，皇甫定点了点头。醉一半顿时无语，怎么也想不到皇甫定会说出收徒的话，言语里似乎已经认定了自己是他徒弟一般，急忙分辨道：“前辈明查，晚辈已经拜有师傅，恐怕要辜负前辈美意。”皇甫定道：“我名字中有定之一字，就代表决定了某事不容再有更改，今天你这个徒弟我收定了。”醉一半语含怒气，道：“可我已经有了师傅，终身都不会再拜别人为师。”皇甫定哈哈大笑，道：“老夫欣赏有坚持的年轻人，来来来，让我看看你我两人谁的坚持更有力，五招之内，认不出你们师承就证明你俩师傅确实强过我，收徒之话就当我没说过，如果不小心认出来你就要拜我为师。”说完此话，也不管他同意否，“呼”的一声窜到飘然跟前，醉一半想阻拦也来不及。

  皇甫定当年因为一些家族方面的缘故，对中原之地怀有抵触之心，所以才不愿亲自回中原交还负心剑，另外因为早年亲身参与了一场旷世之战而导致身体受创，记忆时常陷入混沌，白天在巨石顶被醉一半言语刺激了两句之后突然记起自己本来的身份，接着试探了醉一半武功之后感到十分满意，心里暗暗将他内定为自己弟子。方才话说出口注意到醉一半面上显出狡猾神色，而旁边这个少年则看起来比较老实，是以皇甫定没有对醉一半出手，反而选择了在一旁不吭声的爱恨飘然。这下皇甫定声到人到，双臂成环，出手如电抓向爱恨飘然。飘然没想到这个前辈说动手便动手，来不及说话询问，立即回招抵御。

  皇甫定不愿占小辈便宜，将功力压制到和飘然相当的地步，这招“影卓天变”披肩夺胸之时更兼漫天幻影，让受招者不得不使出看家本领来化解，只见爱恨飘然展开双臂往外一舒，功力刹那布于上下全身，然后双臂一上一下，迎向皇甫定拳头。“啪啪”，两人拳掌相交，闪电般撞了两下，然后飘然左腿往旁一伸站稳，双臂往怀里一收，如凤凰火羽回拢，拍打皇甫定掏胸之招，皇甫定如果右手继续往前，就会被飘然双臂夹住，陷入比拼内力的地步，和他原意不符，当下后退一步以后，口中“咦”了一声，似乎没想到这个不吭不响的小子原来身怀绝艺。方才爱恨飘然双臂伸出之时脚步钉在地面为上盘提供助力，上盘发力之时下盘灵活有余，如凰似飞，将臻凰掌法之中意蕴发挥的淋漓尽致。皇甫定多年来守在奇石城弹丸之地，消息眼光都十分闭塞，这下骤然碰见一个年纪轻轻的高手，精神一振，叫道：“小辈再接一招。”仍然将功力压制住，然后快捷无论的拍出三道掌力，同时枯树般的手掌往前一探，此招名为“三瑟夺参”，一招三式同时攻向对方胸口和下盘，较方才更为凌厉。飘然一招“千鹤观天”，手掌化作幻影同时身体灵活闪躲，击溃两道掌力，然后身子略倾，避过最后一道掌力。这时皇甫定掌风已经及身，飘然接下皇甫定两掌已经用尽平生之力，借着倾斜之势欲要冲天而起，皇甫定如何能让他纵起，劈中飘然肩头之时改抓为按，飘然顿时呆呆站在原处。

  爱恨飘然肩头虽然被皇甫定拍了一掌，然而皇甫定三记奇招却也被破解，皇甫定见飘然出招之时灵逸不失气度，顿时醒悟过来：“原来他是文凰武步的弟子，难怪年少有为，这么说旁边这个醉一半就是四侠的弟子了。我说怎么白天见他两人的身法之后感觉有些熟悉，这下事情似乎有些难办。”然而又想到醉一半年少胡为的性格和不俗的根基，这么好的弟子如果放手今后上哪里再找一个？当下按住飘然让他一时间动弹不得，然后身子一纵，如巨鸟摩云一般掠过三丈距离到醉一半头顶，凌空下击。醉一半处在劣势而不慌乱，身子一矮，两只手掌运了十成力气，朝天一挥，想要拨开皇甫定下击之招，然而和皇甫定铁拳一碰之后，心里顿时狂叫后悔。方才皇甫定和飘然切磋之时将功力压制，看起来一副功力悉敌的样子，此刻为了制服醉一半，自然不需要顾忌什么，功力放开，醉一半与之一触之间整个手臂全部麻木不堪，无力的垂了下来。皇甫定落下之后在醉一半胸口点了一指，让他反抗不得，然后将他往身上一背，笑道：“你师弟的师傅是文凰武步，你的师傅是令月闲，这下你服是不服？”醉一半身子被制住，嘴巴尚且能动，叫道：“我不服，这规矩是你自己定的，又不是我定的，凭什么要我遵守？”皇甫定大笑三声，道：“规矩就是规矩，谁定的没什么区别，总之你现在输了约定，应该认我作师傅就对了。”如此蛮不讲理的话竟然说的十分自然，而自己又不是对手，醉一半只能翻翻白眼以示抗议。

  爱恨飘然已经缓了过来，跑过来对皇甫定一拜而下，道：“求前辈放了晚辈师哥，前辈旷世高人，何必与我们两个晚辈一般见识？”皇甫定哼了一声，道：“你们叫了我半天前辈，却连我一句话也不听，以你的武学根基，再练四十年再来与我争辩，不服就回去叫你们师傅，把我的名字报给他知道，我在奇石城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