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与父告别
“事情要从昨天的大雪说起：说起来，很怪异，今年的雪大的出奇。家里这边大概是在昨天早上开始下雪，从开始一直到你回来就没停歇过。本来最开始下得并不怎么大，就是在昨天下午一两点时开始下得越来越急。到了下午四五点钟，村子里一些老旧的房子便开始变形甚至倒塌。到了下午八点钟，天在雪的映照下，依然白的发亮。“二姐开始回忆那雪白刺眼的世界，“就在天渐渐暗了下来时，村东边的山脚下传来一阵巨响，在到处都是雪的世界里，声音穿透力很大，听说家里只有老人和几个孩子，父母都在外打工还没回家。咱爸听了，没有说一声，便立刻跑了出去，外面依然下着雪，雪很大，只有少数人听到声音从屋子里出来，大多数人应该都在屋子里向外张望。“
“这些你怎么知道的？”苏子止住了泪水，问向二姐。
“一些是听隔壁邻居说的，还有一些是听大姐说的，咱大姐嫁的又不远，离咱爸妈近，我赶到的时候也已经很晚了。”二姐又默默地流着眼泪，很自责的擦拭着满脸的泪水，继续说道：”咱爸到了的时候，那里已经围满了附近的人，没人敢上前去，因为雪真的很多，在旁边都只能看到屋顶，而且雪很柔软，上前一步都会被吞噬。咱爸看到此情景，便张罗一部分人回去拿一些工具，将雪铲出去；另一部分人回去拿一些干柴和汽油。点燃一片火堆后，在众人的齐心努力下，不一会儿一大半雪便没了。咱爸又带头冲了进去，将屋里的人救出。“
当时应该是积雪在不停的化成水，天上还依旧飘着雪。
“周围的一群人看着咱爸将孩子一个个抱出，裹着被子放在大火旁边。就在父亲冲进去准备将老人救出时，不知道为什么过了好久才出现在正屋门口，他呼喊着来个人啊！帮忙啊！一群人都在观望着，他们相信只靠父亲一人便可将老人和孩子全部救出，可是父亲的脚走不动了，整条裤子都结了冰，鞋子牢牢实实的定在了满是雪冰的地上。父亲不知喊了多久，有人才看出异常，便跑了过去，将老人接了出来。雪依然在下，远处周遭的围观人群时不时地仍着柴火、撒着汽油，火势越来越大，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苏子想象出那场景：就好像一个篝火舞会，人们不远万里前来取暖。
“没人注意到父亲被冻在了屋内，终于，火越来越大，引发了第二次雪崩，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大，一瞬间，就一眨眼的功夫，什么都没了！“
那么大的火顷刻间化为乌有，一切都被大雪吞噬。
“人群吓得一哄而散，没人留意到父亲在哪里，人们都以为没事了，人都救出来了！便都各自回到家中。”
是啊，篝火没有了，不都要回家取暖了吗？
“直到咱妈看到少数人走了过来，便向他们问咱爸怎么没回来！那些人才想起父亲的存在，顿时一时语塞，便支支吾吾的说道，完了，完了！咱妈吓坏了，赶忙向人群分散的逆方向跑去，边跑边喊着，救人啊，救人啊，孩他爸还没出来呢！然而，过了不知多久，才挖通了一条通道，父亲僵硬的站在门前，被众人抬了出来。可能是隔壁邻居提的醒，才想起拨打120，众人陪同着母亲将咱爸抬到最近的屋子里，生起炭火，甚至有人送来了电热毯，母亲便将众人推了出去，将门反锁，大概一个多小时才出来。出来后，就“
“这一个多小时，救护车都没来？”
二姐点了点头，”听说是大雪封了山，车开不进来，直到凌晨一点多，医生才徒步走了进来。可是已经晚了。“
“怎么会这样，这个世界的人怎么了，为什么当初不上去帮忙，看到人被救出了，就不管救人的那个人了！这个村子不是都是姓贾的吗！一群自私怕事的无耻小人！”苏子听过后，眼睛充满了仇恨，右手握拳捶打着床边！
“其实我感觉很奇怪，怎么可能那么多人看到咱爸在救人而不去帮忙呢！就是不帮忙，怎么会看不到咱爸被冻在屋子里，而只去接过救出的老人呢！我们这里的人平时都是特别好的啊！”二姐显然也感觉事情有些说不通，她并不相信这个村子里的人会那么无情。
“会不会是你听错了，事情另有原因呢！”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止住了眼中的泪水，一本正经地问道。
“应该不会的！我大多是听咱大姐说的，她肯定不会胡说吧！”
苏子看着床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的父亲，心中充满了悲伤，依然有很多疑惑，苏子发誓一定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我要去问大姐！”苏子站起身来要走。
“等一下！回来！咱大姐一直和咱妈在一起，你现在别去！咱妈已经够伤心了，你别再去招惹她了！“
“可是我”
“别什么可是了！你在这里陪咱爸，好好说会话！我去出去帮忙！你也该长大了！不该说的就别说了！听见没有？“二姐又看了一眼父亲，很不忍心的说道。
二姐出去后，苏子拉着父亲的手，看着满是老茧的双手，苏子又忍不住流出泪来。
父亲是一个不善于言语表达的人，苏子小时候似乎和父亲很像，也是很少说话，几乎没和父亲聊过天。大概是在上了高中以后，苏子才和父亲变得有话聊。
父亲经常一年到头不回家的，这和大多数家庭一样。但是他们都很注重对苏子的教育，尽管家里很拮据，父亲还是让母亲留下来看着苏子和语梦读书。因此，苏子和母亲呆的时间久，所以就显得很亲近，大多数与父亲的交流也都是通过母亲。
现在看着安详的父亲躺在自己身边，苏子竟不知道说些什么。苏子似乎除了抱有无尽的悔意和对自己的自责，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痛哭了很久很久。
“爸！其实，我有好多好多话想对你说，我也有好多好多问题想要问你呢！我知道我很少与你交过心，我也承认我都是从妈那里去了解你的过去。不知道为什么，我都没有和你敞开面的交谈过，没说过一句我爱你。总是想说用行动去证明我爱你比嘴上说的有用多了，可是，现在，没有机会了，连忏悔的机会都没了，我真的真的很对不起你！还没来得及去爱你！你就永远的离开我。”苏子的眼泪和口水浸湿了床单，蔓延开来。
“曾经的我以为，在大是大非面前，在生死面前，我不会像普通人那样，哭的死去活来，因为以前的我认为哭是没有任何用的，哭是一种懦弱无能的行为。可是现在的我，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我还是不愿相信，爸！你怎么会这么突然就离开了呢！我真的真的从未想过你永远离开我的那一天!”
“我记得，妈告诉我，她会将过去的事情都告诉我，她说如果她记不清了就会问你，你记得肯定比他牢！可是你怎么能先走了呢！你还要给我妈冲药呢！你是不是见我妈有些好转了，就想偷个懒，不干了，你是不是累了，那等你休息好了，就起来好不好，我们下象棋啊！虽然我一直都下不过你，你每一次都让我！可是有次我赢了！你还记得吗？我知道你是在故意让我，可是我依旧很开心啊！那次，你笑的那样开怀“
“爸！你放心，我已经长大了！我会替你照顾好妈的，你看到了吗？妈妈老了许多，都是因为你！不过，你放心吧，我会让妈妈振作起来的，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了，我会变得更坚强的！我会把所有事情弄好清楚的！爸！我爱你！真的真的很爱你！”
“苏子，出来了，妈叫你！”大姐推开门，对着苏子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