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玉泉剑
石喻18岁了，对于某些事他多少懂得了一些，可更多的还不懂。
比如他似乎有点明白父亲当初为什么不是很高兴对于他习武这件事，因为父亲是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他们石家在文官已经站上了顶端，若是他再想要当将军，势必会对当今圣上造成威胁。
造成什么威胁呢？石喻有点懂却又不是很懂，在他看来，自家爹爹忠心耿耿一心为君，自己也只一心为了国家，想要为国家添砖加瓦，且当今圣上在石喻小的时候便极为亲近他，甚至不止一次说过要把宁陵公主嫁给他。
宁陵公主是圣上唯一的女儿，自小便集万千宠爱为一身，在满是皇子的宫里是圣上最为宠爱的子嗣。
当然，石喻并不是说喜欢这位公主，他总共也没进过几次宫，更不曾见过这位明珠般的宁陵公主，他只是听说小公主貌美无双，性情温柔，更是皇帝最钟爱的女儿。
料想传言自是有传言的原因，虽然石喻不知道这个貌美无双是不是真的，但是皇帝最钟爱的女儿却是不假，宫中最为华贵的“明月楼”便是皇帝特意为这位宁陵公主所建，从小到大，宁陵公主的愿望，皇帝没有一个是不满足的。
虽然石喻并不喜欢公主，但这并不代表他看不出来这宁陵公主在圣上心中的地位，既然皇上连最心爱的小女儿都舍得下嫁，自然也是看重他们石家的。
这是石喻心中的想法。石喻觉得，哪怕只是因着这两分的看重，皇帝应该会对石家手下留情，所以他并不觉得自己入了朝当了兵有什么大逆不道的。
石喻自小痴迷武艺，拜师后就更加痴迷了，他18岁了还没有填房，别人家的公子走的15岁便有孩子了，他的交际也并不深，除了志同道合的几个武痴基本没有朋友。
而既然是武痴，见面自然是无需多话只需切磋的，因此，石喻一直是极少与人交流的，几年前还好，还会扮个巧买个乖，等越来越大了，话反而越来越少，石夫人没少看着他叹气，说小时候那么机灵的孩子，长大了反而成了个木头呆子。
石夫人叹气也就罢了，连石丞相看了石喻也总是摇头，即是为自己儿子的不开窍，也是为了儿子在朝中的军绩越来越厉害而对未来的担忧。
石喻却是不知道自己爹的担忧，他只觉得自己武功越来越精进的同时，越来越想要为朝效力，只想扫遍蛮夷，恨不得将整个天下献到圣上手中。
石喻如今已然是个只知道练武，报效朝廷，其他一切除了亲人师傅漠不关心的呆子了，不对，他还是有一个其他的关心对象的。
玉泉剑。
这把自他十四岁生辰起陪伴他四个年头的剑。
没有朋友？石喻并不在意，从很早开始，他所注意说话最多的，就是这把剑了。
在他人面前瘫着一张脸半天蹦不出几个字的石喻只有在这把剑面前才能稍微柔和一下神色，只有在这把剑面前才会成为一个面瘫的唠叨鬼。
每天夜里，石喻都会将玉泉剑放在自己的枕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得到安心。
“玉泉，今天皇上夸我了，我有点高兴，虽然我知道不能过度骄傲，但是被人夸奖，而且是当今圣上夸奖，开心一点是理所当然的吧？”
“不过虽然我有点开心，但是我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书上说不能轻易让别人看出你自己的喜怒，这种人一般死的都很快。我不想那么快死，我觉得我还年轻，还没有娶媳妇生娃娃，所以我不能让别人看到我开心。”
“圣上又说想要把宁陵公主嫁给我的事情了，我才不要，我都没有见过公主，怎么可以稀里糊涂地娶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子？我跟圣上说男儿志在四方，我只想为国家效力一生，不能耽误了公主，皇上好像挺高兴的样子，说我有志气。”
石喻脸上虽然没有表情，眼睛却亮了亮，明显对于皇上的夸赞感到高兴，他抚摸着枕边的剑，嘴角微微向下一撇：“不过这件事我回来和爹爹说了之后，爹爹好像不太高兴，虽然他没有对我生气，但我能感到他好像有些不开心。爹爹把师傅叫到了府里，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爹爹不想让我知道，所以我没有去偷听，不过果然还是有点想知道啊。”
“今天我有听到下人们偷偷议论我，他们以为我不在，但其实我一直在旁边站着，不过我隐匿了自己的气息，他们果然看不见我，师傅说我有进步了。”
“下人说我这么大了不娶妻子不纳妾，是不是不举。玉泉，不举是什么意思呢？我不太懂。还有人说我可能要和你过一辈子，可我们不是本来就该过一辈子的吗？你是我的剑，自然是要陪我一辈子的。”
“为什么大家都想让我娶妻子呢？妻子又不能陪我练剑，而且还整天哭哭啼啼的。当然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哭哭啼啼，不过娘亲最近每次看到我好像都会这样，秦兄他们也说自家后院天天起火，妻妾们天天在他们面前哭。”
“不过，后院起火是什么意思？”
“玉泉，我好像不太喜欢秦兄他们有那么多的妻子，我觉得像爹爹娘亲这样两个人相守一辈子就很好，人一多就开始吵了，我不喜欢吵闹。”
“我发现最近府里的侍女们好像有点奇怪，她们一看到我眼睛就会亮，就像刘护院家的大黄看到了骨头一样。她们还想晚上陪我睡觉，这可不行，我虽然有些事不太懂，但男女授受不亲还是懂得的，她们这么做不好。”
“不过我没有把这些事告诉娘亲爹爹她们啦，因为那些侍女们听我说他们不好之后都哭了，她们边哭边求我不要告诉爹娘，为什么呢？不过我本来就不会告诉爹娘啦，我又不是那种喜欢告状的小孩子。不对，我根本不是小孩子，我已经是大人了！”
“……”
石喻就这样不停地碎碎念着睡着了。说来也奇怪，明明知道自己枕边的只是一把死物，听不懂他说话，也不会给他任何回应，但他就是感觉在玉泉剑身边就莫名安心，想要不停地告诉它自己的想法和经历。
虽然石喻的武技一直在不停进步，但他的智力却似乎是在不停地原地踏步，甚至不升反降一样，他对圣上近乎狂热地信任，对于打仗更是有用不完的热情。
他似乎看不到父亲欲言又止的神情，听不到师傅的每每叹息，带兵打仗几乎成了他的信仰，而他也奇迹般地，屡战屡胜。
石大将军一出马，蛮夷汉子满地滚。这句话仿佛成了家喻户晓的话。
功高盖主，这四个字石原无疑是最清楚的，但当他每每向石喻提醒的时候，石喻反而会一脸不理解地看着他：“父亲，你为什么这么说？圣上是一个英明的圣上，他值得我们付出生命去拥戴，您为什么要这么怀疑他？难道您真的……”
说道最后，石喻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怀疑。
对此，石原能说什么呢？他的儿子好像少了一根筋一样，什么事都想不通透，哪怕人把真相摆在他面前他都不能理解。有时候石原甚至怀疑自己儿子的智力是不是退回了几年前，但哪怕十四岁的石喻都没有如此不开窍。
为了石家躲过一劫，石原甚至主动在上朝时提出告老还乡，但事实上，即便如此，也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