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密林险境
第二天清早，由村长带领的一大队人马逐家逐户地核实人口。在他们眼里的办事的宗旨很简单，思考的逻辑也同样如此，村民只要有人失踪了，那必定是在立秋时节误入了这深山密林里，而在立秋后，失踪的人必须在密林被找到，否则来年村里就会发生灾难。
红岩石地显现在干裂的土地上，张大叔在屋外剪着野草，他要将眼下的这些材料弄制成衣帽。
检查的人员浩浩荡荡，为首的一个壮硕大汉不打招呼，见到我就语气匆匆地朝林昭然喷出狠话：“又是你这外乡人，哟，想不到你还和张大爷住在一块了。”
林昭然此时正在为家养的鸡喂食，他没有多说话，他明白他所说的一切都会被当做标靶被攻击，面对这样的局势，他早就想到要以沉默以对。
“张大爷，你在家吗？”他们来势汹汹地，不由分说地就闯进了茅屋。
“哟，小梁，怎么了这是，还带这么多人过来，来来来，要喝茶不？”张老爷没办法只能由室外赶回茅屋，好招呼这一帮人。
“那天村长不是说吗？要逐户逐户地核实人口，查清楚到底是谁闯进了大山森林，过几天就要组织村民到大山搜救。哟，对了，张大爷，你们家不应该还有一个小孙女的吗？”那人平视着张大爷，右手将距离把握在腰间位置“大概就这么高的一个小女孩”
“那是，那是”张老爷回了句“那是我的小闺女，不过前些天送她会广州了，她爹娘在广州讨生活，好不容易才有了假期，就让他们好好聚聚。她人在广州，好着呢。”
“小梁，我看你们几位走得满头大汗的，山路不好走吧，来来来，好喝口水。”老奶奶在厨房端来了用大碗呈来的水，一口口甘冽清凉。“老头说的是实话，这小孙女呢，前几天就回去了，她都五岁了，是该上学的年纪，我看以后在这里我们几个老不死的待在一起也是坏事，干脆就送她回去。”
“张大爷，张奶奶。这情况我也了解，但我也大致得向村长报告报告，按程序办，按程序办。”小梁喝过井水，甩手抹去嘴角的水垢。
“对了，小梁。你这几天的走访得出什么结论了吗？譬如说，查清楚到底是谁误入了这森林吗？”
“哎，要搞清楚这事可不容易。村子里有74户人家，年轻的大多数都到江浙一带打工，换言之剩下的多是老人，我们也逐家人问过了，得出的回答也是，根本没人在立秋前闯进森林。”
“那不可能是误入的吗？”林昭然在一边发言。
“闭嘴吧，你这个外人。”小梁声若洪钟“老人可不像你们这些年轻力壮的年轻人，他们可是很守祖先定下的规矩。”
张大爷叼起了水烟“这样吧，小梁。既然没人误入雾林，那么这个情况你就如实跟村长反应，至于来年的情况，大家也都一无所知。我想山神愤怒的症结不在这里。”
“不，不，不，张大爷，我想说的，还有，我是认为这件事还存在着另外一个原因。”
“噢？”
“我们不能否认还存在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山外的人闯进了雾林。”
“可这鬼地方根本没人来啊。”张老爷想否认这一疑问。
小梁摆了摆手“老爷，我可不是胡乱猜想的，你看，这明摆着就是一个山外里的人”他指了指林昭然，“而且我们在山脚下发现了一些矿泉水还有其他的食用物资，看起来这些东西都是来自山外的，而且还是这几天新鲜的东西。而且前几天确实是来自省会城市组团的几个驴友来过这大山，具体他们是否有人跑失在大山里，现在正在核实，而且，我怀疑，还会有别的人没有得到村里人的允许来到这里。”
小梁他们几个巡查的人员笑了笑“老爹，不扯这个了。我现在回去报告了。看样子村里的人是不会轻易打破这规条的，现在就等核实结果了，不管怎样，过几天等山霾消散，我们会组织几十人的分队到山里搜救了，到时候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那就好，那就好”
小梁回头瞪了林昭然一眼“老爹，我劝你一句，不要和山外的人来往太多，即便你是他的救命恩人，等他伤好了，就得让他滚回他原来的地方。”
林昭然一声不言，遭受这样的鄙视并不是第一次，他想起最近的一次是来自将军鄙夷的眼神，尊严在权力面前，根本一文不值。
他看着巡查人员慢慢走远。不久，他听到茅房传来老奶奶的声音。
“小林，你快来看看，那个金色的仪器一直在响。”
那个金色仪器的金边一直在闪烁着，慢慢从包裹里透出金光，林昭然不由分说，马上打开包袱。
那个crt显示屏上赫然写着几个northwest45
“小林啊，你看你带来的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一直亮着光，发出的声音又特别奇怪。”
林昭然也是第一次听到这声音，那是特别刺耳的撕裂声音，听陈博士介绍这是一个探索仪，而至于他是什么东西，陈博士却一直不予回答。这东西观其表面确实平平无奇，也没有看得出有电源插口，林猜想应该是有内置电源。陈博士如无意外可能如老爷爷所言，死在了森林里，而在这时候，他才回想起自己的使命。
“a25，究竟是什么东西，而这探索仪所启示的，是不是就是a25的所在之路。”但即便如此，他又如何说服自己前行之路，陈博士已死，自己这趟科研之旅，也无异于寻死。
林眉头一皱，他又想起了将军的那道疤痕，他很抱歉地想起将军严肃的一面。
“我们在做一件伟大的事。”这句话就突兀地从他的脑袋里出现。林昭然知道了他所要的答案了。
“小林，这东西表面上的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张大爷好奇地看着这玩意，他和老伴都看不懂这仪器上的字。
“大爷，我要去西北方向，北偏西45度的地方。”林看了看远方的森林，那雾气依旧浓重，没有消散的迹象。林昭然的心内已经不再斗争，他想到了张大爷所述的故事，他的孙女张洁雯，那个走失在森林的年轻人。
是的，他看到的是使命两个字。为了死去了陈博士，为了将军口中的伟大，甚至是为了未知的a25，他知道，前进，是他仅有的选择。
“小林，你不能去。去也要等雾霾散去才能去。这森林吞噬了不少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已经后悔让小孙女贸贸然就进去了，我不能再让下一个人成为人祭啊。”张大爷痛苦地流着泪。
“老爷爷，谢谢你们这么多天以来的照顾，实话说，一开始我听到你所说的话，我觉得这简直就是一个虚幻的谎言，什么山神，什么扭曲的空间，这通通不过是愚昧的故事。可是在这笨重的仪器响起后，我想起了死去的同伴，我想起了我本应此行的目的，他曾经跟我说过，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事都能由科学统一解释的，这世界上没有第一因。我和他本应是为了同一个目标来到这里的，而如今………张大爷，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情才对，抛弃同伴而苟活下去的心情，你应该明白。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去西北方，因为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羁绊。”林的慷慨陈词声音不大，但字字铿锵，没有回绝的余地。
“决定的事情就不要反悔了。”张大爷递给了林一张照片。那照片的色彩很模糊，但能看得出是一个落落漂亮的小女孩，她捆着的马尾辫很好认，而且眼睛小小的，笑起来非常甜美可爱。
“北偏西的方向，正是森林的入口。按道理，他们应该会找人看守不让人再走进雾林。但今晚我会想办法让你进去。还有，这是我的小孙女的照片，还有这个布娃娃，你拿着。森林的故事，还有那个梦，我不清楚真相到底是如何，到底来年是否有灾荒或是其他灾难，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倘若你能在森林里见到我的孙女，我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带她回来。”
林昭然点了点头，他的眼神没有飘忽，就像是他的心脏跳动的声音一样坚定。
夜晚，三更天。
森林的几处入口堵上了守夜的几个村民，他们统一穿上了蓑衣和雨具，手上还持着照明的灯笼，晚上的天气变幻莫测，他们在相互攀谈着来渡过着无聊的时间。
“小林，这雾林的天气到了晚上就让人猜不透，一时下雨一时大雾，不过这样的天气也正好让你偷偷走进去。守夜的山民其实也不过依照村长的吩咐，他们也不一定对这临时的工作尽心尽力。一到时候，我们就见机行事，来一招声东击西。三天之后，就过了立秋，我想村长到时候就会派人到雾林搜救。我希望你平片安安活着回来。”张大爷噙着泪，不舍地说着话。
林昭然想起了陈博士，想起了张大爷走失的孙女，他背上的包袱厚重而坚实，他忽而感到自己背上的重量。
他们选择了最为薄弱的一处入口，守夜的人只有两名，他们两个坐上板凳上，一个把纸灯笼挂在了树枝上，而一个人用手支撑着肿大的脸在昏昏欲睡。
“村长也是的，根本就没人会偷走进森林，干嘛还让我们这么辛苦守夜啊。”其中的一个声音说。
“话是这么说没错，熬过这几天，还要到森林里头搜人。我一想起这个，头就疼。”
“你说那个传说是不是真的，走进森林的人，就注定给村庄带来灾难？”那个声音很认真地盘旋在寂静中，细细聆听甚至能听到某种昆虫的声音。
“别逗我好吧。这不过是村长的把戏而已，你懂什么？”那个男的笑声不断，他慢慢从草中探出头，林昭然看到他的个头比较高，比提问的那个人高了半个头。
他继续着自己的高谈阔论“他是村长嘛，自然就要掌权，而这些牛鬼传说，也不过是为了笼络人心的政治把戏。”
那个矮个显然听得糊涂“可他不必这么做啊，你也看到那天祭祀的事，他有多生气啊。还有那血红色的雨，你不觉得”
“得了得了，你懂个屁啊。”高个子搪塞过去，她的脸蛋洋溢着讽刺的味道。“谁信那玩意啊，那不过是演戏，演戏，你懂吗？我们来守夜，去搜山，也不过是做做样子，你还跟他较真啦？”
不久，雨急急地落下，挂在树梢上的灯笼被打湿了，火光渐渐微弱，窸窸窣窣的声音忽而从东边传来。两个守山人的面孔在灯火微弱的环境下消失。这是一个被恐怖包围的寂寞空间，那窸窣的声音忽远又近，似是飘忽不定的脚步声，又似是横风掠过影子的喘息声。很快，又传来一声尖叫。
“啊~~啊~~~~”这样的尖叫持续了数秒，第一声尖叫听得出是凄厉的叫声，但第二声却毫无感情，就像是被人摄取魂魄后毫无感情的对白。
两位守山人用打火机点起了刚刚熄灭的灯笼，雨滴一直挂在他们的蓑衣上。
“声音是从那边传来的，东边守山的人，出事了？”高个子举起灯笼望向远方，他感到的恐怖写在脸上。
“快跑啊。”高个拿起灯笼，一溜烟的扯着矮个的手，跑掉了。
三更天后夜色不再显得那么深沉，林昭然从躲在的草丛里走出来，这里的天气正如张大爷所说，飘忽不定，守山的人走后，雨也就不再下了。
“张大爷，刚才的那几声可怕的叫声。”林昭然想起了那把摄人魂魄的救命声，他也不禁发憷。
“莫非是山神？”
“可那明明就是一把人的声音。”
“你是说？”张大爷的眼神可疑地俯视，等到着林昭然的下一句说话。
“我想，一定是有人也进去了雾林。”
张大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想的也并非无道理，看来这事情貌似越来越复杂了。赶快，天快亮了，守山的两个人跑了，我想现在正是闯进去的最佳机会，等天亮了，他们派人来搜人，那一切就晚了。”
张大爷将手臂搭在林昭然的肩上，他不够高，所以轻轻踮起了脚。他的眼神柔情而有魔力，沟壑深的裂纹长在那双眼睛旁边，提示着这是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
这眼神的交接蕴含着太多东西了，是一种使命，也是一种另类的责任交接。
把她的孙女寻回，循着这仪器，完成死去的陈博士的遗志。这正是此行的目的，林昭然接过了张大爷递给的火把，火把滴着蜡，这蜡比起其他东西更易燃，它正发出蓝色的明亮亮光。
“走吧，一路”
“好运吧，在我们故乡，顺风这一词可不是吉祥的用语”林昭然朝张大叔笑了笑，他神情轻松地上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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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