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冰山一角
大殿之上,太后站在暖阁的门口,静静的看着那一群下人,脸色上略显平静。越是这样,那些下人越是心慌,胆大的稍稍的斜眼瞥过去,瞬间又转过来。
窦云带着手下的护林军在大殿两侧威严站立,让人望畏生寒。就连刚刚回来的太医们,也低着头,不敢呼出声来。
世子站在众人中间,踱来踱去,用余光轻扫了一下这些下人。
许久之后,世子终于站住了,从手中拿起太医找到的一个手帕。世子将那手帕小心翼翼的打开,见到了那手帕里面被研磨呈粉末状的麻黄。
世子轻挑眼眉,神色肃然,高声喊道:“你们,可有认识这个手帕的吗?”
下人皆地下了头,不敢声张,只怕引火烧身。世子左右环顾了一番,无人应答。
“没有……”
世子无奈的点点头,这世上总有些人敢做不敢当,世子原本仁慈,想让他自首,可惜啊!
“既然你不承认,那就让太医来说吧。”
杜太医闻声,上前一步,说道:“这手帕是厨房的杂役中一个名叫玉儿姑娘的房间里发现的。”
杜太医的话还没说完,这些下人中就开始自觉的走动起来,一些下人逐渐的远离那名叫玉儿的姑娘的身边,一时间,玉儿直接被孤立了起来。
此时的玉儿,低着头,身体在不停的颤抖,不敢抬头看。
世子走到她面前,看了看她,没有向审问犯人一般审问她,而是平静的问道:“你,为什要毒害皇上,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世子的语气看似很轻,实则是在隐忍,他在尽量的压着自己的怒气。
玉儿忽的一下,跪在了地上,膝盖磕地的声音,听得真切,接连之下,玉儿躬下身来,头直接磕在地上,连续的几下,头被磕破了,她嘴里不停的喊着:“玉儿没有毒害皇上,玉儿没有毒害皇上……”
“不是你,还另有其人吗?”
世子加重了语气,证据确凿,她又如何争辩。
长平公主从远处走来,走到世子跟前,小声道:“孝陵哥哥,听她把话说完。”
世子点点头,压着胸中的火气,嗔道:“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世子,玉儿不知道您在说什么……”,玉儿心中像是有万般委屈一般,一边哽咽一般喊道:“玉儿只想救自己的哥哥,救自己的哥哥啊。”
“世子不知,哥哥重病,我每日熬一些汤药给哥哥喝,哥哥就会好起来的,没想到,哥哥还是去了。”
玉儿哽咽着,羸弱的身体抽搐着,世子见她如此,又有些心疼,但事情还没有定论,他不能就这样因怜悯之心而顾及她的感受。
“你哥哥是谁?”
长平公主,蹲下来,轻声问道。
“哥哥是常宁宫的管事,年前哥哥患了重病,一直不曾见好,玉儿就托人去宫外求了个药方子,因为宫中中没有麻黄这位药材,所以玉儿就托人买了些放在房间内,每日煎药的时候用上些,可惜哥哥最终还是走了。”
世子将信将疑,随即问道:“窦将军,常宁宫可有下人去世?”
“回世子,前些日子,常宁宫的确有一名名叫李井的下人去世。”
这下就难了,这宫中能接触到圣上汤药的人都在这里,而这玉儿又有麻黄,除此之外,其他人已没有机会对皇上下毒的可能性了。
世子搓了搓冰凉的手,又看了一下低着头的玉儿,心中一阵叫苦,他为何要趟这趟浑水。
“你的药是你亲自送到常宁宫的吗?”
玉儿摇了摇头,带着哭泣的声音,说道:“玉儿只是厨房的杂役,进不了常宁宫,都是托内廷府的沈公公送去的。”
世子闻这话,额头一皱,叹了一声,道:“这就对了,应该是有人做了手脚。”
“拿你的方子交给杜太医看看。”
“窦将军,去将内廷府的沈公公带来,我有话问他。”
那边杜太医接过玉儿手中的药方,聚精会神的看起来,这边窦将军则是一脸愁容,摇了摇头,道:“世子,沈公公他……”
“他在几天前失踪了。”
“失踪?”
“几天前他出宫办事,就没有再回来。”
世子一听,急着跺了跺脚,双手身后一背,愤恨的叹道:“糟了!”
“定是那沈公公偷换了汤药。”
常宁宫与圣上居住的寿阳宫只是一墙之隔,往时宫中的御膳都会同时送去,更何况这汤药送去时想要调换更是容易。
汤药熬制的时间往往又是一致的。
那沈公公失踪,就断了线索想要再找出下毒的人就麻烦多了。
“世子,这方子与圣上的方子一般,只是多了一味麻黄。”
杜太医此时也已经看过了方子,双手递到世子手中,世子拿过方子,并未查看,心中暗自琢磨到:“这方子和皇上的方子一样,难道是巧合吗?还是……”
世子心中一惊,看来要致皇上于死地的人,是下足了功夫,不仅宫中有眼线,这宫外也有周密的安排。
“窦将军,麻烦你带玉儿下去,从这方子下手,顺藤摸瓜,查出这写方子的人。”
“是。”
世子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竟然如此复杂。想要致皇帝于死地的人,对这宫中很了解,他能想到利用宫女的这层关系来谋害圣上,这宫中究竟有多少是被他渗透了的,想想就后怕。
这个人是谁呢?
世子也不知道,他根本猜不出来。
“你们都下去吧,今日的事情,不可外传。”
众人应声而去。
世子待他们走后,转过身,看到皇太后站在暖阁旁边,静静的站着,没有说什么话。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只能等着窦云将军的消息。
片刻,长平公主随太后转进了暖阁,只留世子一人站在这夜央宫的大殿内,看着这暗黑的房梁发呆。
“孝陵啊,长大以后,你想要干什么?”
“我长大以后,要和父亲一样,成为人人爱戴的大英雄。”
“大英雄有什么好的,能有现在好吗?”
那一年世子才五岁,在打猎回去的路上,父亲曾问道。
“孝陵啊,不要整日舞刀弄枪的,多看一些策论嘛!”
“策论有什么好的,又不能杀敌制胜,报效祖国!”
“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的,多读些书,做个像王云之一样的文人墨客也挺好的。”
“才不呢。”
那一年世子十三岁,在南阳府的校场,父亲曾说道。
“父亲,以后这南阳府的事物就分由儿臣替您处理吧。”
“呵呵,你还小,应该多去游历一番这大好河山,不必替父亲操心啊。”
“可是我已经长大了啊!”
“哪里长大了?”
那一年世子十六岁,在南阳府的书房中,世子第一次想要接触军政,被父亲制止了。
“父亲,明日我就要去金陵了,还望父亲保重身体。”
“孩儿啊,你已长大成人,为父也不再管你,但你要记住一句话,朝政是一条不归路啊。”
“孩儿明白,孩儿只是去金陵祭祖,过些日子便会回来,不会接触金陵的权贵的。”
这是前几个月临走前南阳王的嘱托,原本以为南阳王过于谨慎,现在想来他是对的。
这天子脚下,危机四伏。
“等这件事处理完,孩儿这就回南阳。”
大殿空荡荡的,世子站在那里许久,看着上方有些眼瑟,他揉了揉双眼,迈着脚步去了暖阁。
此时太后已经躺在床上,鼾声四起。
世子没有打扰,看了一眼在床边的长平公主,退了出来。
不多时,世子在御花园的南亭看起了风景,在他身边的是跟随而来的长平公主。两人静静的看着冷冷的湖面,暗带着一丝的忧伤。
“湘仪,这一次我是不是做错了,我该听父亲的话的。”
“我也不知道,叔父不想让你入仕自有他的道理,可他并没有左右你的想法;对于宫中这件事,你若不去做,又有谁能做的了,我想,你心中应该也有杆秤吧!”
杨柳枝在风中摇曳起来,寒风起皱,一池寒水微波。世子的心中犹如阵阵涟漪开散。
“这件事之后,我们一起去游历大好河山吧!”
长平公主从石台上捏起一段枯枝,轻轻的扔到水里,看着说中的波纹,嘴边划开了一个弧度。
“你真的想好了?”
世子转过脸去,皱了皱眉。
“我想好了!”
长平公主,依然看着水面,看着水里的他,看着他的笑容,再次笑了起来。
从这一刻起,世子已经有了心中的决定。他最终是要决定走上父亲期盼的道路。远离是非,做一个逍遥自在,可以左右自己的人。
又是一阵寒风吹过,吹皱了水中的他们。
“世子,太后醒了。”
以前,太后何曾睡过好觉,现在倒是睡得安稳了,是真的安稳吗?
世子心中不禁想到,无非是“借酒消愁”吧!
“好,我这就过去。”
所以这件事必须要尽快解决。
“湘仪,我们走。”
言罢,两人又匆匆的赶往了夜央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