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立储之事
清早微微亮,宫中的雪还不曾轻扫,连续几排的脚印延伸到了夜央宫大殿外。夜央宫的灯火还未熄灭,侍奉的下人已经开始了忙碌。
偌大的夜央宫中,在暖阁的外面站满了穿戴整齐的文武百官。
细瞧这些官员,面色深沉,不苟言笑,低着头用余光瞥着暖阁的里面。百官之前,丞相张陵古和大将军杨崇默不作声,只双眼互看了几次。
未几,夜央宫大殿的门被推开,世子从外面抖了抖衣袖走了进来。百官的目光皆转了过去,待世子走到暖阁边,丞相张陵古这才上前拱手道:“世子,太后已在里面更衣了。”
世子点了点头,站在了丞相与大将军的中间,静等着里面的动静了。
少顷,暖阁的卷帘被掀开,太后里面走出来,端坐道到大殿了椅子上。世子眉头挑起,余光看去,太后气色不似前几日般萎靡,却是好了许多。
而往日浑浊的眼睛上,略施了些粉黛看起来也精神了。世子只看了两眼便低下了头。
太后环视了下方一会儿,问道:“丞相,人都齐了吗?”
声音洪亮高亢,而丞相上前一步,低头拱手道:“回太后,全都在大殿等候了。”
太后点点头,顿了一下,挥挥手,正言道:“那就开始吧!”
“诸位爱卿,这宫中的事情诸位也都有所耳闻了,皇上重病在身,无法早朝已是多日,但国不可一日无君,朝不可一日不理,今日叫诸位前来,便是要与诸位商量一下,若有朝一日皇上不在了,这储君之位该有谁来做?”
太后一严正词,大殿之下,诸位大臣左右看了几眼,皆不敢冒昧直言,沉着身子,更加躬卑起来。
身为百官之首的丞相和大将军斜过眼去,瞧着世子面色沉重,并无半点动静,挂在嘴边的话又压了回去。
怔时,殿上殿下,鸦雀无声,即使呼吸也不敢大喘气。
太后从左扫到右,又从左扫到左,脸色愈发沉了下来,她拿起拐杖站起身向前走了一步,再次问道:“诸位大臣,你们,谁先来?”
殿上的话刚出,殿下又是一低着头,无人敢先开口,其中有一位大臣张了下嘴,声音还不曾离口,就被身旁的大臣轻拽了一下衣袖,随后就闭上了嘴。
偌大的大殿仿佛空荡一般,太后微怒于表,两眼瞪着下面的大臣,摇了摇头嗔道:“你们,你们还要老身下来求你们吗?争功好利你们倒是有一套,这关键的时候倒是怕了热火上身,朝廷养你们何用?”
“丞相,你说。”
太后厉声道。
丞相身子一震,慌忙上前一步答道:“太后息怒,此时事关重大,诸位大臣确是不敢妄言,不过就昨日收到太后懿旨,臣也沉思良久,这储君之位关系着江山社稷的安稳,却是大意不得;臣往日观察诸位皇子,皆是可造之材,大皇子年方十四,熟读韬略,精通道意,为人谦和沉稳;而二皇子年方十二,娴习骑射,皆有小成,亦是可造之材;其余诸位皇子年纪尚幼,但因其材力,各俾造就,必是不凡,”丞相言语一时,又从衣袖中拿出一个折子来,拱手递了上去,道:“然,储君之事迫在眉睫,应当下立断,臣与诸位大臣商议,应立大皇子为储最为适宜;一来,历代皇储皆以嫡长为先,二来,大皇子年长几岁,定然能亲为朝政,匡扶江山社稷。”
奏折递上,丞相退回原位,侧脸看了一眼右边的大将军,只见大将军脸色正沉,眉间凝神,似有不满之处。丞相不加理会,目光稍偏了过来。只见世子低着头,面色与之前并无大变,也就放下心来。
太后略看了一下奏折,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只眼睛定在大将军的身上,问道:“诸位大臣可有异议?”
百官心中杜明,这话明显是说给大将军听的,大将军也是看了一眼丞相,上前一步,拱手道:“太后,臣以为,丞相之言虽无差错,但考虑终究是有所欠缺,”大将军转过身去,面向丞相,说道:“当下不比往常,边境战乱不止,国境之内又有顽隅暗中涌动,诸位皇子年幼,尚不知应对,一旦事起,便一发不可收拾,我大魏江山岌岌可危,所以当下,储君之位应选控局之人最为适宜。”
大将军说着也从衣袖中拿出一本奏折来,呈递上去,道:“臣昨日也与诸位大臣商议,当下时节,应立幕王为储君最为适宜。”
世子听闻,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大将军,随后又低下了头,没有言语。
而此时殿下大臣已经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随着议论声起,诸位大臣支持幕王的声音逐渐高涨,丞相回头看了看那些大臣,面色带着不甘心,正词道:“皇孙世嫡,富于春秋,正位储极,四海系心,大将军这等道理岂是不懂?”
“古人云:长嫡承统,万世正法,大皇子乃是天选之子,我等岂可逆之?大皇子虽年幼,但朝内有大臣辅政,朝外有南阳王坐镇边境,又怎会生的变数?”
丞相言语激动,咄咄逼人,寸步不让,欲夺回气势。大将军也不示弱,厉声道:“历朝历代,皇室幼子继位不在少数,但辅政专权,外戚专党又在少数乎?”
丞相之女是大皇子母亲,大将军直接含沙射影,将专权专党的帽子扣在了丞相的头上,丞相双目怒视,胸中忍着一口闷气,转过身,指着大将军,高声嗔道:“杨大将军,这是在侮辱老夫还是诋毁南阳府,你让世子情何以堪?”
丞相说话间,多看了一眼世子,世子只皱了一下眉,却无半点说话的意思。
南阳王既是边境守将,也是皇戚,丞相拉下南阳府,正中下怀,只苦了大将军。大将军嘴唇发抖,怒视丞相,还击道:“丞相明知我本意并非如此,却要陷我于不义,岂非小人乎?”
“将军此言差矣,老夫只就事论事,何曾偏激过将军?将军如此行事,却不是陷老夫于不义?”
丞相好不礼让,唇枪相对,句句在争,争奈大将军武将出身,不善言辞,一时间又没话说,只怒气上头,面红耳赤,欲越过世子与丞相争论一番。
“你……”
“够了……”
随着清脆的击地的声音响起,两人也停止了争论,其他大臣也停止了议论,皆低下了头。太后站在大殿上,面目微憎,看了众人一会儿,长舒了一口气,平缓了一下气色,徐徐道:“诸位爱卿的意思,哀家已经明白,丞相在位多年,竭心尽力,大将军也力保我大魏江山,浴血奋战,哀家心中自然通透,二位不必猜疑,日后这朝廷还要仰仗二位。”
“为国尽忠,乃臣的本分。”
见太后如此谦诚,二人互看一眼,不敢大意,回道。
“只这立储之位事关重大,再容哀家思虑思虑。”
“天色已亮,诸位退下吧。”
太后摆了摆手,示意众人离开。
诸位大臣站在大殿无一人敢先行离开,等太后回到暖阁,众人皆看了丞相和大将军,二人并不想走,想着在去暖阁面见太后,只是走到暖阁边,被公公请了出去。二人这才作罢,叹了口气示意众人离开。
世子也随着众人离去,从议事开始,到结束始终也没有说一句话。一来,这朝局议事本来对世子来说就有些陌生,二来,世子不想卷入朝局纷争,更不想卷入皇位之争。
世子见众人纷纷走出夜央宫的大门,自己也放慢了脚步,省的与那些大臣碰面,惹的一身麻烦。
当然下午的时候,世子还要去一趟刑部,昨日死去那人的尸体还在那里。
那人在宫中进出自如,宫中必然是有认识的人,世子令刑部查出那人的身份,这样也许还能通过这个人的一些身份和关系找到他背后的势力。
也许这样的还是有一点希望的,虽然很渺茫。
世子一路避开了大臣,最后走出皇城,在路过城门的时候,见到了窦云将军,窦将军有些自责的看了看世子。
世子也没有责怪的意思,这本来就不是他们左右的事情。
临走的时候,世子忽然心血来潮,又转了回来,倒是吓了窦云一跳。
“世子,您怎么……”
“窦将军,我问你,长平公主这几日可曾出过皇城?”
窦云这几日一直跟随世子办案,很少在皇城门口值守,不过听手下人说,长平公主这几日经常去济世堂,每次去的时候都会带上几本书回来。
“是,去了济世堂几次,还曾带过几本书回来。”
“哦。”
世子点点头,若有所思的走了。
那一日在济世堂,第一次听第五堂主说起软毒,世子才知道皇上也中了相同的毒。而且第五堂主说软毒无解,后又说未可知。
世子现在想来,总觉着第五堂主应该知道什么,却不想说。他的直觉是,第五堂主是不是想要告诉自己什么?
而这只是猜测。
如果真的如自己想的那般,那么长平公主应该也是想到了,所以才多次去了济世堂。
看来明日他也该去找长平公主了解一下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