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过分了
一番折腾,天空已经泛白。
陈小轩被曲寡清这么一弄早就没有了睡意,便推开门去到院子里,不管怎么说,就是散散步也比干坐在房间里要来的舒服。
没走两步,便听到有一阵急匆匆地脚步声传了过来,一个常常跟在朱默语身后的手下向着这个方向跑了过来,想必是十分的慌张,也没看到夜色未央的园子里还有一个人在,“咣当”一声就撞上了陈小轩的胸膛,陈小轩被撞得踉跄了几步,幸好他底盘稳,很快就找回了平衡,顺带着还扶了一把差点摔个狗啃泥的手下。
“你这急匆匆地,干什么去啊?”陈小轩将那手下扶起来,接着夜色打量着他,只见这孩子正喘着粗气,满头的汗,他便关切地问道。
“哎呀!事态紧急,以后再和您说!我先去禀报我家大人了。”手下急急向他道了歉,然后转身就向着朱默语的房间跑去。
陈小轩心中担心那曲寡清还没有走,于是揪住那小厮的后领,将他拎了回来:“这天还没亮呢,你就去找你家大人,人家正睡觉呢,吵醒了,说不定有那个什么,起床气,一生气把你拉出去打板子怎么办。什么急事啊,你先同我说说看,我帮你评估评估,看值不值得说与你家大人听。”
“这……”小厮一愣,叹了口气,摆摆手:“说不得,说不得!您还是快点放开我,让我去禀报我家大人吧!”
陈小轩看着小厮都快要哭出来了,想必是有很大的事情,于是也不敢再耽搁,领着小厮到了朱默语的门口,将门一开,回头对小厮吩咐道:“那这样,你先在门外等着,我进去帮你叫醒他,就算是有板子,我替你挨了。”
小厮见陈小轩这副模样,也不好再拒绝,只好急急地点了点头说好。
陈小轩进了房门,伸出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在口中念念有词一番,然后在朱默语身上的捆仙绳上轻轻一点,那捆仙绳立马松开来,发出了一阵白光,凭空消失了。陈小轩轻轻摇晃着闭着眼睛的朱默语,口中轻轻唤着:“朱兄,朱兄。”
躺在床上的人儿好一会儿才睁开了眼睛。
陈小轩一看着眼神,心中大喊不妙,这阴郁可怖的眼神,不是曲寡清又是谁?
他将怀里的人往边上一推,火速站在了一旁,冷脸道:“你出来干什么?门外小厮找朱默语有事,你让他出来。”
“你以为我想出来啊?”曲寡清“嘁”了一声,一脸不悦道,“我叫不出来朱默语!”
“那怎么办?”陈小轩一抬眉毛,瞪着曲寡清。
“还能怎么办啊?”曲寡清活动着被绑了一宿有些僵硬了 的身子说道,“我就勉为其难的当一当这爱国爱民的朱知州了,唉,我真的是不想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真搞不懂朱默语到底是怎么受得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
后面的碎碎念,陈小轩一概没有听到半分,他只是惊讶不已地重复着上一句话:“朱知州?朱默语正是朱知州?”
曲寡清向边上倾了倾身子,眼珠一转,便知道了大半,十分娇俏的一笑,翘起了二郎腿,玩味地看着陈小轩:“怎么?你不知道吗?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朱默语要想你隐瞒他的身份,但我告诉你的总没错,不要太相信别人啊。”
“默语不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只是不想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比起他,我更不应该相信的人,是你吧?”陈小轩皱眉看着曲寡清,随后向门外走了几步,咬着牙齿道:“既然要扮演朱知州,你就给我好好办。”
“哼,现在你又不捆着我了,我还怕你什么?”曲寡清扯着嘴角轻轻一笑,好好个英气的大男人,居然笑出了一副“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媚态。
陈小轩滋着牙威胁了曲寡清一下,接着转身打开了房门,向门外招了招手,将那小厮唤了进来。
曲寡清嘴上说着随意发挥,但还是十分像模像样的模仿起朱默语的行为举止来,就连陈小轩在恍惚间还以为朱默语已经回来了。
小厮走上前,恭敬地一鞠躬:“大人,上面传来消息,说皇上微服私访,要来这里了。”
“皇上微服私访管我什么事?”曲寡清坐没坐相,一只手向后一撑,整个人向后靠去,一副娇媚姿态。
陈小轩瞪了他一眼,猛咳了几声。
曲寡清这才意识到自己出戏了,赶紧又学着朱默语的样子正襟危坐着,说道:“我朱默语管理这个州几年来,清清白白,问心无愧,皇上要来便来吧,你何必如此惊慌?”
“大人你有所不知啊!”小厮说着,向着大人一拜:“你这么多年来做知州,的确是问心无愧,可奈何总有些人见不得别人好,他们放出谣言,说你搜刮民脂民膏,与盐商勾结,贪污赈灾银两……”
“什么时候的事情?”曲寡清故作吃惊的问道。
“不大清楚,但是谣言已经散布出去了,都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我便来向你禀报了。”
“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那些人民自然是不相信的。”曲寡清一甩袖子,故作愤愤地说道。
“那些受您恩惠的百姓自然不会说什么,可是,就算只有一个人在说,那也有可能传到皇上耳中去,到时候,到时候皇上若是真的听信了谣言,将大人您免了官,那叫我们怎么办?叫整个州的百姓怎么办?”
曲寡清摆摆手:“行了行了,我自有安排,你下去吧。”
那小厮的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恭恭敬敬的在曲寡清面前一拜:“大人,咱这利州可是你一点一点从泥潭你拔出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在你来之前,利州的人民活在怎样一个水深火热的环境中。现在你把人民从这深渊中救了出来了,人民是对你感恩戴德,可是你知道那些商人他们如何看你?全把你当作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诛之而后快……大人,你一定要保住自己,可不要再让利州陷入群魔乱舞的境地了!小人没有大人那般灵活的脑子,不知道如何替您想办法,但是只要有大人有什么吩咐,小人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都会努力去办到的。”
曲寡清微微颔首,抬眼道:“好了,你先下去吧,我自有办法。”
小厮又是恭恭敬敬地一拜,向后退了几步,退到门边,然后转身出了门。
陈小轩跟在那小厮身后,将门带上,转身看着曲寡清:“你有办法了?”
“当然没有,”曲寡清一摊手,“又不是我的事,我干嘛要受累去帮朱默语思考这些个问题。”
“可是你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他要是因为这些事情受了什么苦难,你不是要一样受着。”陈小轩向前两步,在小圆桌旁坐下了,给自己倒了杯茶,像是思考着什么一样,嗅着杯子里的茶香味儿,却是不喝。
等了半晌也没听到曲寡清那个幺蛾子有什么动静,陈小轩便下意识地转头看了曲寡清一眼,只见曲寡清像只在黑暗中蓄势待发的眼镜蛇一般,一双眼睛闪着黄绿色的光,正死死盯着陈小轩。
陈小轩在手心汇聚起一团火焰,呲牙咧嘴地威胁曲寡清道:“你想干嘛?”
曲寡清亮着眼睛邪魅一笑:“没有,只是觉得,你好像有好主意了。”
陈小轩将目光收回来,冷哼一声:“我能有什么好主意。”
曲寡清双手一撑,从床上下来,似乎他的肩膀已经完全不疼了。他修长白净的双脚“吧嗒”一声落在地上,也不去寻鞋子,就这么赤足落在冰冷的地上,随着身子轻轻往下一沉,他身上本就没有穿好的衣服也从肩头滑落下去了大半,露出了他冰凉、奶白如大理石的胸膛。他眼角微微上挑,缓步走到陈小轩身边,轻笑一声,接着便将身子向着陈小轩的身子贴去,一只手轻轻抚上了陈小轩的脸。
陈小轩只觉得脸上像是贴上了一块冒着白气的冰块儿一样,忍不住浑身颤抖了一下,身子却是不动,依旧闻着杯子里茶叶的清香,眼皮也不抬一下:“你这是干什么?”
“我呀,”曲寡清像条蛇一般,迅速的从陈小轩的左侧换到了右侧,凑近了陈小轩的脸,轻轻一吸鼻子:“闻着你身上有股子好闻的味道。”
陈小轩伸手往曲寡清身上一推:“我看你身上还有股子红袖招的姑娘的脂粉味儿呢,你给我躲远点,也不嫌恶心的慌。”
曲寡清被陈小轩狠狠地退到一边,却也不恼,“哼”了一声,在陈小轩对面坐了下来,自己伸手取了一个茶杯,斜着眼瞧着陈小轩道:“你身上真的有股味道,一股好闻的,仇恨的味道。怎么,你和那皇帝认识啊?”
陈小轩轻轻呷了一口茶,依旧是眼皮也不抬一下,却是为了挡住眼中翻涌的情绪:“你说话不带脑子啊,我这么个小人物的,怎么会和那高高在上的皇上认识?”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是想着:“我本没想这么早就开始行动,却没想到你自个儿早早的撞到我的刀口上来了。”
“才不是呢~”曲寡清眉眼一弯,偏着头冲着陈小轩笑得风情万种:“不管如何,我劝你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的好。”
陈小轩握着手中的茶盏没有说话。
“你还记不记得,我同你说过——不要太相信任何人。”曲寡清见陈小轩没有回应,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恩?所以你就不相信我?”陈小轩挑了挑眉,问道。
“嗯哼,你自己体会咯。”曲寡清赤着脚站起身,在地上转了一圈儿:“我有事情瞒着你,你一样有事情瞒着我,咱们扯平了,你以后就不要问我关于我和朱默语的事情。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万事小心,别着急啊。”
陈小轩嗤笑一声:“你不是刚刚还叫我不要太相信别人吗?那么你这一番话,我是应该信,还是不应该信呢?”
“你!”曲寡清听了陈小轩这一番话似乎要有些生气,雪白的脚在地上一跺:“我吃饱了撑的,管你干什么,爱信不信!”说完,转身就几步走到床前,往床上一跳,没了动静。
陈小轩耸了耸肩:“既然你不想管朱默语官场上的事情,你就快些把他放出来,不然你又不管事,这里的人又不会管事儿……”
“朱默语,朱默语,你就知道朱默语!”曲寡清“哼”了一声,用棉被捂住了自己的脑袋,一翻身背对着陈小轩不再说话了。
陈小轩自讨没趣儿,推了门,就回了自己屋里。
到了自己屋里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一整宿没有睡觉,陈小轩倒是没有丝毫的困意,没有人会在自己的夙愿即将实现的时候,还觉得昏昏欲睡的。
为家人报仇,这正是他陈小轩的夙愿。
他此番出山正是为了这个,他这么多年辛苦修炼,也是为了这个……
没过几日,朱默语便神色异常地寻到了陈小轩,告诉他,现在利州城谣言满天飞,民心大乱。
陈小轩不解:“朱兄,你的作为,你为人民服务的心天地可鉴,人们不是都十分的感恩你吗?为何会民心大乱。”
朱默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随先生饱读诗书,寒窗苦读十年,学了不少先贤高论,自认为是对所有领域都稍有涉猎……可我的先生却少交了一个领域的东西。”
“什么领域?”陈小轩好奇地问道。
“人心。”朱默语咬了咬下唇,低声道。
“人心?”
朱默语点了点头:“是,人心。”说着,朱默语苦笑了一声:“我原想着,一心为民,一门心思将利州的万事都治理好,百姓不受苦难,我根本不求什么万古流芳之名,只要是可以落一个百姓心里的好名声,等我哪一日乞骸骨了,还会有人想起,这利州曾经有一个好知州就够了……可谁承想到,人心险恶,人心多变……”朱默语说着,眼眶居然微微泛红了起来:“最开始的时候,还有人出来替我辩解,可渐渐的,那些人也思考了一下自己平时的生活,便从缝隙里抠出点东西来,觉得是我克扣了,接着越想越多,便觉得我处处都给他们的生活设了绊子,就这样,慢慢地,替我争辩的声音也就小了,那些曾经说我是好官的人,也同那些不怀好意诽谤我的人站到了一起去……”
陈小轩在知州府待得这几个月,是将朱默语为人民服务的心思看得透透的,常常深夜了在院子里闲逛的时候,见到朱默语房中的灯还亮着,问了外面的婢女这才知道这是朱默语在里面处理事情,当时不知道朱默语就是朱知州,心中还骂过,这朱知州真不是个人,把什么东西都推给朱默语这个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