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真相
法师塔中恒定的温度调节法术驱散了早春傍晚的湿冷。
跟随迪特大师拾级而上，楼道两边的魔晶灯随着他们的步伐逐渐亮起柔和的白光，又在他们身后逐渐转暗。深受迪特大师喜爱的格罗娅公主从小便经常出入他的法师塔，但是每一次都会被这个对法师来说仅仅是戏法的手段所吸引。
法师塔的二层会客厅与休息室是格罗娅公主年幼时经常出没的地方，但她从来没有上过第三层。通往第三层的道路永远都有一扇无论她怎么使劲也没法推动的木门。小时候，格罗娅总是幻想这扇门后的世界到底有什么。
迪特大师领着公主穿过了会客厅，却没有一如既往地带着她来到熟悉的休息室。忧心种种的公主没有一丝期待，反而对那扇深色的木门无比畏惧。
格罗娅的心跳加快了。
“啪！”迪特大师打了一个响指。
通往第三层的木门上闪过一组魔纹，浅蓝色的奥术光辉从木门的纹理中透出来。
“公主殿下，来吧。”迪特大师沉声说道。
格罗娅点了点头，踏上通往法师塔三层的阶梯。
法师塔的第三层是迪特大师，这位皇室首席法术鉴定师的实验室。每一位法师的实验室都大同小异，一切的布置都为了实验而准备。
几口盛放着不知名液体的坩埚，两张长条桌上堆满了各种玻璃容器。贴墙的橱柜里堆放着贴满标签的试验品、矿物、药剂以及不知什么生物身上的器官。
迪特大师在一张写字桌前站定，同时招手示意公主走近一点。
“这是一块能短暂记录景象的回溯宝石，能记录十五秒钟时间的景象。”迪特大师从桌上拿起一枚精致的骑士胸章，并指着胸章上一颗小指甲盖大小的绿松石说继续道：“这是我前几年闲暇时期制作的小玩意，送给了我一位同僚的孙子——那是个优秀的年轻人，当做成年礼的礼物。”
格罗娅公主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她知道，看迪特大师阴沉的脸色显然不只是为了向她炫耀自己随手制作的魔法物品。
迪特大师深吸了一口气，放下这枚雕刻着橄榄枝与乌鸦的秘银胸章，继续说：“我在这枚绿松石上恒定了一个小回溯术，使它能回溯一小段时间的景象。只要顺时针旋转这枚绿松石四十五度，就可以触发小回溯术，开始记录景象……”
迪特大师一边讲解一遍把这枚骑士胸章上的绿松石取下来，放在一个黑色的六芒星容器中。
“而这枚胸章的主人，也就是我那位同僚的孙子……”迪特大师抬起头来，看着格罗娅公主，“也正是此次护送奥涅斯特殿下和斯雷尔殿下回来的皇家骑士之一。”
格罗娅公主不知为何心跳得厉害。
老法师不再说话，而是又打了个响指让房间陷入黑暗，并触发了绿松石上的小回溯术。浅绿色的光一闪而过，混沌而模糊的景象被投影到半空中。
殷红的血从两位牧师脖子的断口中喷洒而出，几乎被砍断的脖子仅有一部分肌肉还连着，长剑的冲击力使他们的脑袋倒挂在后背上，而他们的脸上还带着生前深深的恐惧。
袭击者那是六名穿着黑铠的战士。黑色的全身铠甲在黑夜里反射着营地的篝火和长剑的冷光。
“去死吧！”
随着一声低沉的狞笑，一柄长剑向影像的记录者砍来。
格罗娅不由自主地捏住拳头。
不出三招，仅仅三四秒的时间，影像的记录者便被击倒。画面也随着他的倒下，变换了角度。
几乎所有的皇家骑士都已倒下，但还剩下最后一位皇家骑士还拿着断剑守在大王子斯雷尔的身前。而六位黑铠战士则已将他们包围。
“啊……”格罗娅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被压抑的尖叫。
长剑在下一秒穿透了最后一名皇家骑士的身躯。骑士艰难地转过头，却被他所效忠和保护的对象一脚踢翻。手起刀落，长剑迅速果决地再度刺出，了断了骑士痛苦的挣扎。
“不愧为斯雷尔王子殿下，跟那些愚……”
画面戛然而止。
格罗娅捂着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啪！”
魔晶灯被点亮。
白光下的格罗娅脸色惨白的可怕。
“这不可能……兄长他……会不会是搞错了……”
迪特大师摇摇头，没有回答公主殿下的质疑。
格罗娅身手抓起被附上魔法力量的绿松石，死死地盯着它。仿佛能从绿松石上看到事件的真相。
“大师……”公主如溺水者看到一根浮木般，祈求道。
老法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为公主重现了一次那残酷的十五秒。
这一次，格罗娅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公主殿下，现在你深陷危险之中。即使你的继承权排在斯雷尔殿下之后，我也无法确保您的安全。”老法师的眉皱得更深了：“原以为林晨堡才是格雷恩帝国内最安全的地方，想不到对您来说却是最危险的地方。您必须离开林晨堡，回到您自己的领地西林郡去！越快越好！”
格罗娅抬起头来，看着老法师关切而哀伤的表情，擦干擦酸涩的泪水决绝地说：“大师，我是一名格瑞迈恩，更是一位格雷恩人。”
格雷恩人有仇必报。
“不，格罗娅。不行，格罗娅！现在整个林晨堡都被你的兄长掌控了，身为摄政王的他可以调遣钢心骑士团，每一位皇家骑士都会听从他的命令！而驻扎在林晨堡的军队也会听从他的调遣！”
“我要公开这段影像！我要揭穿他的阴谋！我要为我的兄长们复仇！”格罗娅歇斯底里地叫着，随着情绪的失控，一层若有似无的黑雾逐渐从她的皮肤里渗透出来。“我要把他拉下王位！我要……”
“冷静！殿下！”
迪特大师双眼一瞪，一道魔法光芒打在公主的身上。清醒术的效果立即生效，黑色的雾气消散于无形。
“公主殿下，冷静下来！复仇只会让林晨堡，不，整个帝国陷入混乱之中！”迪特大师的声音忽然变得极为雄壮，每一个字都像雷霆一般打在公主的脑中。“如果您将真相公布出去，王国必将陷入内战之中！而我们还要面对东面如狼似虎的提瑞法帝国！”
看着公主逐渐冷静下来，迪特大师松了一口气，悄悄地解除了加持在自己身上的心灵震慑。没有圣剑谦卑，仅凭一个清醒术很难压制公主殿下逐渐开始苏醒的血脉天赋。
狼人一族潜藏在血脉中的狂暴是一柄难以驾驭的双刃剑。
“那该怎么办……”格罗娅痛苦地问，棕红色的眼眸中尽是悲伤。
老法师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必须尽快举行旧王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