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城池易手
拥有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一场攻城的战役，进攻方最少需要拥有比守方多出三倍以上的兵力才能确保胜利。不论史书上记载了多少出彩而惊人的攻城战和那些惊为天人的奇袭，那也只是极个别的特例。事实上，超过九成的攻城战都堪称枯燥乏味。双方将会在侦查与反侦察，渗透于反渗透，各种你来我往的战术中历经几个星期甚至一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分出胜负。
在这片王国林立的西大陆上，为了攻克一座军事要塞，打上三四个月可谓家常便饭，甚至一年半载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特别是位于索拉斯王国那让人望而生畏的“不坠之城圣安杰斯”，当年面临祖达拉王国十万雄狮的围困足足坚守了五年。最后，在名不聊生的窘境下与同样无力为继的祖达拉大军在平原上会战才结束了这一漫长的攻城战。
当格雷恩南方一众领主收到来自吉斯城在面临提瑞法大军进攻的紧急求援时，所有人心中想的正是如过往所有攻城战的典型模样：双方互相消耗多时，最后再发起致命一击。然而，当第二封吉斯城守军打败，损失过半即将易手的急报仅隔了半天就传来时，所有人都怀疑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就是吉斯城所有军官的脑子出了问题。
不同于领主高度自治，军心松散的大部分王国，格雷恩军人有一种天然的使命感和荣誉感。虽然格雷恩王国的军队同样是由各地领主的私军和王室直属的军队混编而成，但严明的军纪、高强度的训练，以及全民皆兵的彪悍风俗让每一位士兵都有着不亚于骑士的献身精神。
没有人会怀疑吉斯城前线作战的军人出了问题，但同样也没有人怀疑吉斯城那位威严固执却精通守城之道的城主出了问题。
当所有领主加紧集结部队，运送物资之时，一条又一条带着鲜血的加急战报从吉斯城中来到后方的各大领主台面上。
让人惊惧的矮人火炮将格雷恩军事贵族们心中的骄傲打的粉碎。占据地理优势，手握重兵的吉斯城尚且如此，王国腹地的其他城市又何以应对？
此刻，吉斯城的港口，一艘快艇已整装待发。
外城区震天的喊杀声越来越近，那是吉斯城最后的抵抗。
三千精锐骑兵团已在昨天下午尽数壮烈牺牲在平原会战中，而守城军硕果仅存的混编步兵也战斗至仅剩一千来人，最后借助夜色退守城墙下。
面对人数多达两万的提瑞法大军和远超人们想象的矮人火炮，格雷恩军人这般坚韧已让所有提瑞法军人心生敬佩。
而今天，则将是提瑞法人征服这座军事要塞的最后一战。
“公主殿下，我恳求请您快点登船，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吉斯城的城主佛德里克伯爵急切而诚恳地劝说着公主。
格罗娅坚持着让最后一位伤员上船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爵士，你不走吗？”格罗娅望着年过半百，却健壮如牛的伯爵。他眼中的战意正在熊熊燃烧，作为一城之主，在城市即将陷落之时，他的选择格罗娅十分明白。
“您知道我的选择。”佛德里克伯爵摇了摇头，神色果决。“佛德里克家族没有怂包。”
格罗娅张了张嘴，最终却没有再说出劝说之辞。格雷恩王国素有领主与城池共存亡的传统，而这位忠诚而高尚的伯爵更是为了贯彻这一传统，他的三位儿子都死在吉斯城残破的城墙下。对这样一位悲伤的老父亲而言，已经没有什么说辞能说动他逃离这座他世代相传守望的城市了。
“愿天父和先祖与您同在。”格罗娅最终还是郑重地为老爵士献上祝愿后艰难地踏上这一艘多桅快艇。
望着公主沉重的脚步，这位孑然一人的老爵士眼中露出一丝温柔：“愿天父和先祖与您同在，殿下。”
扬帆起航的帆船驶离港口，顺着河道缓缓驶出吉斯城，在晨曦之中逐渐加速。老伯爵拔出佩剑，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那里，有入侵他领土的敌人，有杀害他三个儿子的凶手，他不能停下脚步，也不可以停下脚步。
“我是吉斯城领主，吉尔-佛德里克伯爵！来啊！提瑞法人！来啊！东郡的叛徒！”
老人的面前是一整个提瑞法人的步兵团，而身边则是伤横累累、浑身浴血的数十位士兵。
“吾军必胜！”
“吾军必胜！”
“吾军必胜！”
吉斯城最后的几十位士兵在他们领主的带领下义无反顾地向着敌人发起冲锋。
看着这壮烈而残酷的景象，每一位提瑞法军官都浑身陷入一阵恶寒。
无一人投降，无一人临阵脱逃，全员战斗到最后一刻。这样的国家，如果让他们富足起来，将会是多么的可怕？
……
不同于格罗娅来时从西林郡波普港出发到达吉斯城港口，横穿大半个格雷恩王国的她花费了一个星期，从吉斯城顺流而下到达位于王国南部的首都林晨堡的军港只需要三天三夜。
虽然在沿途停靠了数次，但每一次停靠都极为短暂。除了一次放下船上的伤员，一次补给物资以外，其他每一次刚刚靠岸送信使上岸后便离开。
在第四天，天刚刚破晓，这艘满帆疾行的快艇终于驶入林晨堡的军港。
港口内，一队皇家内卫已整装待发，随时恭迎公主殿下的到来。
站在甲板上，迎着已变得有些温热的风，格罗娅却不敢直视港口内那些军人的眼睛。
‘是我，是我造成了这可怕的损失。那三千忠诚而英勇的骑兵团不该那样毫无意义地被损耗在吉斯城外的战斗中。’格罗娅紧紧地握着拳，低垂着眼帘。
“殿下，至少我们活着回来了。”卡珊德拉走到格罗娅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我们还有机会向麦丁大师算账。”
格罗娅点了点头，虽然陷阱是由别人挖下的，但自己却如此草率得一脚踩进去。身为王室成员的责任却被丢在脑后，吉斯城的大败跟自己的鲁莽有很大的关系。
帆船随着轻轻得一记震动稳稳地停稳。
港口的皇家内卫摆出了整齐的阵列，欢迎公主殿下的到来。
“我回来了，林晨堡。”
格罗娅望着远处高大的灰色城堡喃喃自语，走下甲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