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婚约
林晨堡的军事将领们并没有把时间都花在悼念吉斯城之战中死去的将士上。在一个体面而肃穆的葬礼过后，所有人又将精力全部集中在应战提瑞法人的侵略上。
或许是受魔剑狂怒的影响越来越深，曾经行事一向沉稳利落的斯雷尔王子如今变得更像先王老格瑞迈恩那样危险并且喜怒无常。
此时，在会议室中怒发冲冠的斯雷尔正在对着一众老臣大发雷霆。而更让人心惊的是，那一位位手握重权的领主也竟毫不顾忌地与他们的国王陛下对峙。激烈的争吵让会议室内的空气都要被点燃。
第一次参加内阁御前会议的格罗娅坐在角落中望着他们声嘶力竭的样子，双手不禁抓紧了裙边。
作为一国之主的国王素来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威严。在外人看来，国王仿佛就是那无所不能的神灵，只要他想，便能实现他所想的。而现实之中，在受到外敌侵略的威胁之下，冠冕堂皇地戴着王冠的国王陛下，象征着一国最高权力的君主竟不能随心指派封臣的军队。
流着皇室血脉的一国之君也如乡镇早市里那些和菜贩们讨价还价的市民一般与他的封臣锱铢必较。领主们手下的每一位骑士，每一公斤的麦子，每一把铁器，都是他们的筹码。而作为国王，斯雷尔手中所有的却仅仅是已接近枯竭的国库和岌岌可，危濒临消除旗号的钢心骑士团。
怒气勃发、双眼赤红的斯雷尔就像一位手中揣着最后家产的疯狂赌徒，挥手之间虽戾气横生让人望而生畏，却也让人徒生悲哀。
王权一旦的式微，各地的领主们必然会在这块肥肉上咬下一口。若有必要，皇室的更名换姓也不是不可能。
格罗娅想到这里，双手微微颤抖起来。
即使在最危险的战场上，面临敌人的集团冲锋；在可怕的密林之中，四周环伺着可怕的魔兽，格罗娅也没有这般恐惧。这些战斗，哪怕再危险再艰苦，自己也能正面迎击。即使身死落败，也已竭尽全力，不负战士之名，不辱家族荣光。
但在这张平凡无奇的会议桌前，面对侃侃而谈的领主贵族们，即使自己身为一国之君又如何？王国的方方面面不可能全都把持在国王一人手中，皇室麾下的领主们同样也都拥有自己的野心。
看不见的陷阱和危险的交易时刻都在这张暗色的桃花芯木长桌上逼迫国王退让。其中的阴谋和算计或许要比桌面上的木纹还要复杂上许多。
这场让格罗娅窒息的战斗持续了好几个小时，比起她在紫荆堡经历的西林郡领主会议，其中蕴含的危险仿佛一把悬于头顶的利剑。而西林郡那些领主们的纷争如今看来却像是街邻琐事一样可笑。
决定格雷恩王国今后走向的决议一项项在互相妥协中通过，终于在最后，事关格罗娅本人的议案由首相席瓦尔多侯爵提出。
“公主殿下与奥兰王国王储杰洛斯-克劳斯-奥兰顿王子的半年婚约还有两个半月就要到了……”
格罗娅从沉思中突然惊醒，听着首相的陈述，以及众人投来的目光，不禁生出一身冷汗。
“这才是我的意义吗？”格罗娅向一言不发的斯雷尔看去，却见到他脸色阴沉地盯着眼前的卷宗。
身为皇室成员一出生就要抱着一生成为政治工具的觉悟，格罗娅作格瑞迈恩唯一的公主，她并不是没有这样的准备。然而，在王国被外敌侵略的情况下，以自己的婚约作为交易的筹码向奥兰王国求援，这不但侮辱了身为格雷恩人的尊严也践踏了她身为战士的骄傲。
向外人求援来抵御外敌，对于以武立国刚强不屈的格雷恩人来说，这将是最为耻辱的行为。
格罗娅紧紧地抓着木椅的扶手，死死地盯着一言不发的哥哥。关节咯咯作响，似乎下一刻就要把这张木椅的扶手生生掰断。
“但王国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格罗娅忽然站了起来，所有人都停下了争吵，看着这位议题的中心人物。
“格雷恩人言而有信，我身为格雷恩王国公主自然言出必行。”格罗娅咬牙切齿地说道，环视了一圈神色各异的领主。“为了格雷恩人，为了我的国家，我也会竭尽全力奉献我的一切……但是！”
格罗娅突如其来的爆喝让众人一惊。
“这般的屈辱，我决不会遗忘！”
格罗娅言毕，看了一眼终于抬起头的哥哥。他的眼神中透着深深的无奈和疲倦，血丝布满了他的双眼，纯净的碧蓝色眼眸也变得灰暗没有神采。
最后一项决议在格罗娅本人同意的情况下很快决定下来。出行的日子和随行人员立刻就分配下来，面临岌岌可危的局面，所有人的办事效率都极高。
格罗娅和斯雷尔并肩站在落地窗户旁，这间古老的书房的视野囊括了大半个林晨堡。
“我说过，为了格雷恩变得更加强大，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沉默许久的斯雷尔终于开口，“向他国求援确实是我的授意，但就算以后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我也不能让王权落入他手，让我的国家覆灭！”
格罗娅点了点头，盯着他的双眼许久，说：“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我的妹妹。”斯雷尔摇了摇头，揉着双眉，继续说：“帝王之术岂有是看起来那么简单的。”
格罗娅轻轻地叹了口气：“你使用魔剑了？”
斯雷尔点了点头，却岔开话题：“听说你招募了两个东方国度来的护卫，他们都拥有圣剑？”
“是的。而且其中一位得到了大剑牺牲的承认，觉醒了圣剑的本源力量。”
斯雷尔皱了皱眉，思考了一会儿，却又轻笑着摇了摇头：“真是不容易，那两个人能从穆楚联合王国中将这两把圣剑偷出来，还得到了圣剑的认可，真是让人惊叹。”
“你知道他们的过去的事迹？”格罗娅有些惊讶，她都没有听乔帕帕和伊吾安说起过他们的经历。
“身为国王，总能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斯雷尔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身为国王总不能又聋又瞎吧？”
“那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人？”
“连情报大臣希德都不知道他们的底细，只能七拼八凑地从传言中得知他们是远东第一帝国汉唐的贵族之后。能身负圣剑的人都是不可小觑的角色啊……”
斯雷尔感叹了一下，望着窗外的景色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