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
阿梅说女人在潜意识里总想给自己找个依靠,跃然说她不是,从小到大自己都很独立,阿梅问她:你总是希望有个在事业上比你厉害很多的人帮你出主意,这其实也是一种潜意识的寻求依靠。跃然惊讶得无话可说,很多时候别人看自己才更能看清楚真实的内心吧。在跃然看来依靠很多时候只是看上去可以靠,至于真要靠上去的话十有八九是会倒的,就不一样了,山永远都不会倒。现在的男男女女很多人都说总会有那么一个人的出现补偿了生活给你的所有亏欠,跃然总觉得这是矫情小女生才会说的话,每个人的终极归宿都只能是自己。在这个男权社会里女人尤其要清醒,男人不是你的,工作才是,它是无论何时都不会背叛你的终身。
虽然很辛苦但是跃然很喜欢电视台的工作,都说成为一个好记者需要五大素质,第一,永不满足的好奇心;第二,强烈的正义感和处事公平的原则;第三,良好的逻辑思维和分析能力;第四,超人的勇气和不断进取的智慧;第五,坚贞的人格,即对人类,国家的热情和坚持到底的信念。猫一样的好奇,从小喜欢为弱者打抱不平,留学和做义工期间千锤百炼的勇气和牢牢捍卫的底线,记者这份工作就是为李跃然设计的,或者可以说李跃然生来就是要做记者的,从一开始的喜欢,兴趣到了解,坚持,李跃然真真在工作中找到了她的价值和使命感。跃然在电视台的进步无疑是神速的,进来短短半年时间已经成为新闻部第二组的组长,她带领采访的几个案子在台里播出后都广受好评,连一开始带她的师父都连连称赞后生可畏。然而工作永远不可能只是“工作”,人类社会里工作掺杂了很多额外需要考量的因素,这些因素五花八门,但是综合起来都可以用一个字来概括,那就是“人”,这个有趣而又头疼的现象让“工作”多数时候都没有办法一帆风顺的进行。跃然观察到了一个有意思的现象,似乎每个单位都有那么一两个让人找不到形容词的工作人员,他们的存在仿佛是为了证明工作的艰难性并且有效地帮助同事们提升了他们的忍耐力和“拼博精神”,在江城电视台这位同事叫做jessica。
jessica小姐在江城电视台熬了几年也算有点小资历了,怎奈实力有限又不得人心,总是卡在这不上不下的境况当中。jessica小姐在尝试了各种个人及工作方式的改变之后终于有一项举措奏效了,在一次午后枯燥的管理会议上jessica小姐用她的小白脚在桌子下面给副台长挠了挠痒,副台长大人登时困意全无,而这一挠把jessica挠成了新闻部第一小组的组长,从此工作顺风顺水。
在全球整体的经济形势之下,各个企业都要力争每一寸生存空间。江城电视台今年很多的工作重心都与经济效益挂钩,比如这次江城电视台的慈善拍卖晚会就有很多省级领导和全国各地的顶级富豪来参加,当晚也会有世界级的藏品在江城电视台现场拍卖,市领导和电视台的管理层都很重视这次活动,关于主持人的挑选最后就定在jessica和跃然两人之间产生,尽管跃然在电视台里的呼声非常高,无奈副台长大笔一挥选定了jessica担任与会主持。骆雨凌为此还被jessica修理了,她很生气雨凌作为自己小组的成员竟然在开会时公然表态支持第二组的组长李跃然,这简直是没有把她这个组长放在眼里。骆雨凌这个小姑娘,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对jessica的批评置若罔闻,跃然借口去道歉让jessica把自己骂一顿出出气救下了雨凌。跃然安慰雨凌要忍耐,她开玩笑说在实力不如人的时候要懂得低头,这还是你教我的呀。雨凌撅着嘴巴不开心地回答,靠潜规则上位算什么实力。跃然摇摇头:人际关系搞得好这也是一种软实力。最后跃然还是拿出了杀手锏,她说雨凌你要是不笑我就要抓你的痒了,雨凌最怕痒了话音没落就咯咯地笑出声来,跃然放下心来,笑得如此阳光灿烂的这才是真正的骆雨凌啊,跃然愿意倾尽全力保护她,这个世界一尘不染的珍珠本就稀有,但愿骆雨凌可以不忘初心一直干净漂亮的活着。
当天的慈善晚会规模不大但是布置十分奢华,所有人都仿佛来参加奥斯卡的颁奖仪式一般极尽打扮之能事。跃然很低调地选择了一袭黑色晚礼服。晚宴致辞过后就开始了当日的拍卖环节,当晚虽然只有三件拍卖品但是件件都是世界顶尖级珍品,它们分别是美国著名收藏家杰弗逊在二战时期收藏的中国明代官窑的斗彩葡萄纹杯;曾经由英国皇室收藏的戴安娜王妃生前遗物——天然蓝钻项链;最后一件是荷兰著名画家梵高早期的作品《向日葵》。现场气氛活跃而又紧张,各大竞拍者忙着和投资人打电话,和翻译及陪同人员低声讨论,他们手里紧握号码牌,从拍卖一开始价格咬得就非常死,叫价一浪接着一浪,各国富豪争相竞拍这些珍贵的艺术品。jessica负责主持及每件拍卖品竞拍前的介绍环节,活动之前她已经把三件拍卖品的介绍反复背过非常多遍了,而且专门请外教老师逐个单词纠正了发音,前两件拍卖品的介绍她诠释得很好,现在台上已经开始了第三件拍卖品的介绍环节。
jessica用很标准的英文继续讲解,“现在我将为各位贵宾介绍我们的第三件拍卖品,梵高的《向日葵》。”然而在她拉下盖布的那一刻,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这并不是梵高的《向日葵》,而是一幅色调柔和的年轻男子的油画。在这样国际最高级别的拍卖会现场出现如此重大的纰漏是绝对不能原谅的。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jessica愣在台上,气氛一瞬间凝固了,这可是全国直播,关乎江城电视台的脸面,尽管事后搞清楚是拍卖行的新手同事将同时拍卖的另一家拍品信息发错了,但是当时这个低级错误有可能造成的影响让电视台所有领导冷汗直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拿着麦克风从大屏幕的另一端慢慢踱步而出,这个姑娘一袭裁剪大方的黑裙搭配着巧克力瀑布一般流淌下来的长发,有一种天然冷傲的美,流利的英文讲解很难让人相信这是毫无准备的突发事件。
“这是毕加索1905年在巴黎创作的油画《拿烟斗的男孩》,这幅画颜色艳而不跳,笔触温柔细腻不难看出大师卓越的画功。它标志着毕加索从创作的蓝色忧郁期正式转入粉红活跃期。这幅画在2004年5月5日伦敦举行的苏富比拍卖会上,以104亿美元的天价成交,能拍出这样的天价并不仅仅是因为大师的高超技艺,更是因为这幅名作背后隐藏着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
看到大家从各种交头接耳的议论转而专注地听故事,黑衣女孩心里有了底,她目光扫过全场,向台下微笑致意继续讲道:“19世纪富有的格奥尔格家族在德国名声显赫。小斯帝夫·格奥尔格是这个家族的第四代继承人,格奥尔格先生的世交好友美国商人里查·霍夫曼在柏林斯冈艾弗德大街与他比邻而居,霍夫曼先生的爱女贝蒂和斯蒂夫两人青梅竹马。
贝蒂长到12岁才从父亲的口中得知,家里走廊上《手拿烟斗的男孩》中的模特并不是她一直认为的斯蒂夫哥哥,但她依然像以前一样把难以开口的请求写在小纸条上放在画后面给她的小哥哥。18岁时斯帝夫第一次吻了他心仪的女孩,但同时战争的乌云已经笼罩着德国上空,格奥尔格先生开始把家族的大量艺术藏品和财产转移到瑞士。准备逃离德国的当天贝蒂在火车站苦苦等待斯蒂夫的出现,但是他直到火开动都没有出现,最后贝蒂盼来的却是格奥尔格家族惨死在集中营的消息。
1949年贝蒂嫁给了美国驻英大使,丈夫知道她的心结,建议她去犹太基金的拍卖会看看。贝蒂立刻赶了过去却遗憾的没有得到任何关于斯蒂夫的消息。正当贝蒂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忽然惊异地听到了一幅画的名字:毕加索《手拿烟斗的男孩》,贝蒂最后以当时高得无人问津的2万8千美金拍得此画。这幅画一直被珍藏在格鲁尼家族的私人书房,直到5年后随着格鲁尼夫妇回到了美国。其实斯蒂夫并没有死,在他获救后知道贝蒂嫁给了格鲁尼先生并且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时,他觉得她并不愿意想起战争的伤痛所以没有去打搅她的生活,直到后来得知格鲁尼太太收藏了《手拿烟斗的男孩》,斯蒂夫再也坐不住了,他觉得贝蒂心里珍藏着他们童年美好的一切。
1965年10月里的一天,正在花园中修剪花草的贝蒂看见仆人领着一位陌生客人来到自己的面前,她极力在记忆中搜寻着对方似曾相识的影子。这位客人缓缓地摘下了帽子,微微地向贝蒂鞠了一躬,轻声地说:“你好吗?我的小贝蒂。”那声音虽然已经不是她熟悉的少年的嗓音,但是那种称呼她的方式,只属于一个人的!只有斯蒂夫才会这样叫,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他还活着!贝蒂觉得28年前那辆没有开出来的命运的火车终于开出来了!两个人在这幅画面前站了好久眼泪一直没干过,最后斯蒂夫还习惯性地翻开那幅画的背面看看他的小姑娘有没有给他留了什么纸条,然后他们都笑了。。。”
看到后台工作人员打出手势,表明已经做好了这幅画拍卖的现场准备工作,黑衣女孩终于放下心来把介绍环节做了结尾,
“这幅画直到格鲁尼夫人去世后再次拍出了14亿的天价,匿名购买的富豪就是斯蒂夫·格奥尔格。大师的绘画手法固然了得,更加珍贵的却是历经岁月洗礼的名画背后那不可言说的温暖与辛酸。现在我们把这幅珍贵的《手拿烟斗的男孩》再次交到拍卖师手中。”
事情就这样在jessica的错愕和各位领导的虚惊中圆满解决了,拍卖之后的酒会也按时顺利地举行了,jessica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无论从台词到服饰如此精心的准备就被这个随便穿了一条黑裙子就来参加拍卖会的李跃然抢了风头。这期间一个目光一直盯着跃然,依稀中高南军仿佛看到了自己妻子年轻时候的样子,小而频繁的步伐稳稳不乱,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自信和光芒明亮却不刺眼,当她拿着麦克风向舞台中心缓缓走来的时候,有那么一刻高南军竟然错觉回到了当年知青联谊的舞会,妻子当年作为主持人就是这样款款而来地走进了他的心里,这个姑娘是谁,高南军急切地想要认识她。
跃然这个野生的姑娘并不是很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在她的内心深处她一直是大自然的一部分,被蓝天大地包围的时候总有一种舒畅和安全感,反倒是这样觥筹交错的场合让她觉得无比陌生。酒会一开始她就拿着一杯红酒躲到一个靠窗的角落去看风景了。凡事难不倒有心人,高南军还是找到了她藏身的小角落,“你好,李小姐。”听到有人打招呼跃然立刻站了起来。
“您好。”
这位彬彬有礼的绅士看起来50岁左右的样子,穿着考究,安静中透着一种力量,他递过来一张名片,
“我是凌云集团的董事长高南军,很高兴认识你。”
双方握手致意后跃然也把自己电视台的名片给了对方。
“李小姐真是了不起,刚才不但救了场还用你流利的英语和渊博的知识带着我们穿越回了二战时期,领略了那么美好的爱情。”
“高董您谬赞了,我本身就是艺术设计专业毕业的,知道名画历史也不稀奇,今天实在是有点胜之不武呀。”
“李小姐大才,希望以后有机会可以邀请您共进晚餐,顺带着可以请李小姐在艺术造诣方面指点一二。”
“您客气了,我不胜荣幸。”
高南军和李跃然就这样认识了,谁也没有想到日后两个人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