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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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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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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从新德里到克什米尔并没有多远,穿过平原区的几个城市,就会进入山区,只要翻过两座山就会到达目的地k村和b村,只是这一路走得并不顺。如果说初见印度觉得它是一面天堂,一面地狱,那之后的行程给跃然的感觉就是踏踏实实的,在人权至上的美国和“youcanyouup”的中国是永远不会有这样实实在在的“活着”的感受。

  在印度搭乘公共交通出行是一种无与伦比的折磨!从新德里到巴尼伯德再到卢迪亚纳先是火车再是汽车足足折腾了一整天。印度火车的承载量比起中国的春运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跃然敢说火车上的两个小时她绝对没有一刻是两脚沾地的,都是脚尖沾地硬挺着,跃然苦中作乐地和周正宇说,再这样下去她就是中国最好的芭蕾舞演员了。

  终于盼到了双脚踏在坚实大地上的那一刻,6个人着实松了一口气,然后当他们看到公交车的时候,跃然知道这口气松的太早了。印度人口实际上早已超过中国,成为世界人口最多的国家,并且贫民基数非常大,所以公交车不仅辆辆爆满,而且很多人是抓着车门和窗口一路“飞”往目的地的,司机示意挤不上来的十几个人坐到公交车顶上去,小组的6个人都楞在原地,跃然的下巴惊讶得掉在地上,这是成龙在拍电影吗?怎么好好的搭个公交车也能出这么多幺蛾子?司机不耐烦地用印地语催促他们,t教授说司机的意思是下一辆车有可能连车顶都没有地方,我们要走就快走。跃然狠狠地拍了一下额头,事已至此死就死吧,在印度上演绝命飞车,我李跃然也是走上人生巅峰了!

  40摄氏度炎热的中午,坑洼不平的土路,坐着烫屁股,蹲着烫脚的公交车顶,十几个人左摇右晃几次险些被甩出去,这车顶除了一圈铁围栏防止行李掉下去就再也没有手可以抓的地方,跃然顾得了自己顾不了行李,有一次行李差点滚下去幸亏被一个印度小哥抓住了,于是大家一路上聊开了,这个小哥叫做沙鲁克·汗,22岁大学刚刚毕业,他要去阿姆利则见他心爱的姑娘最后一面。听起来这是一个伤心故事的开头,跃然忙问,“怎么了,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得上的吗?”沙鲁克伤心地摇摇头,t教授也附和道,“小伙子人生有时候并不尽如人意,但相信神一定会给我们最好的安排。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开解你的心,但是如果你愿意和大家说一说说不定会减轻你的心伤。”

  沙鲁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慢慢地说出她的名字,“她叫阿米莎,她笑起来就像四月雨后的花朵那样甜美,她是我的大学同学。大学四年我们从相恋到相知,陪伴着彼此走过了最美好的青春岁月。我们原打算大学一毕业就结婚的,可是她全家都是印度教徒,她的父母无论如何不肯接受我这个,还逼着她嫁给当地警察局长的公子。她明天就要结婚了,我想再偷偷看她一眼。”沙鲁克说到这里,眼里微微泛起水光。

  t教授摇摇头,“都是宗教惹的祸。”

  跃然以前一直被信仰困惑着,然而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不知所措,在印度的每一天她都被宗教的力量所震撼,震撼于虔诚之心所带来的超脱宇宙的力量,也震撼于宗教的残酷和破坏力。也许宗教本身就是天使和恶魔的结合体,又或者宗教本身是无性状的,是黑是白全凭人心。

  “我不明白,相同的信仰就那么重要吗,比两颗相爱的心还重要吗?”沙鲁克的问题同样拷问着印度千千万万的家庭,据统计每年印度和巴基斯坦因为宗教观念而无缘牵手的男女多达上万。

  “孩子,你没有错。”卢教授拍拍沙鲁克的背安慰道。

  “其实我只想看一眼,看看她未婚夫对她好不好,只要她过得好我就放心了。”沙鲁克这个大孩子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但是在场的人看到这样的他心都碎了。

  跃然突然觉得人生很悲凉,无论这个姑娘未来过得好不好都强过自己千百倍,在这样美好的年纪里被一个人这样心疼着是李跃然从来没有过的体验,想想自己的人生,跃然只能冷笑着摇摇头,从来没有被人好好心疼过,从来不知道真爱应该是什么滋味,为了一个渣男肝脑涂地的牺牲一切,我这些年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呀,跃然闭上眼睛拼命想赶走脑袋里所有负面的情绪。她的小手突然被握住了,原来是周正宇看到了她崩溃的表情,这一次跃然没有闪躲,人生很多时候能够被及时安慰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晚上小组6人下榻在卢迪亚纳一个破旧的汽车旅馆,即便如此这已经是这个村子最好的旅馆了,沙鲁克要去的阿姆利则正好在项目小组的行进路程之上,所以大家决定结伴前行,t教授也很高兴他们有一个朋友可以给大家做向导。

  汽车旅馆没有单独的卫生间,楼对面倒是有一个简陋的公共卫生间。晚上10点跃然的稿子写到一半想方便,看到小组其他成员所在的两个房间灯都熄了,想来疲乏地赶了一天的路他们已经睡下了。t教授说过晚上的印度不是很安全,可是跃然实在是不忍心叫醒他们,况且天也刚黑了没多久,跃然决定自己速去速回。刚到卫生间的门口一只大手从后面捂住了跃然的嘴巴,跃然连踢带踹奋力挣扎,怎奈对方人高马大根本不在乎跃然的花拳绣腿,跃然后背上一阵阵地冒着寒气,心想这回这条小命算是交代了,正在跃然快要绝望地时候忽然听见对方哎呀一声松开了紧紧抓住跃然的双手,跃然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高大黑壮的男子捂住流血的头部迅速消失在黑夜中,救她的人正是沙鲁克,他睡不着坐在旅馆的天台上看星空,却发现有一个人偷偷摸摸地跟在跃然后面,所以他立刻从天台上跑下来帮助她。跃然表达了无比的感激之情,沙鲁克告诉她,“在印度,女孩子晚上千万不能自己出门,像跃然这样的外国姑娘更是白天晚上都要和强壮的男生同行才能保证安全。”

  跃然点点头,“我记住了。”

  “说来惭愧,我们这样一个全民信教的国家,竟然这么乱。”

  “不是的,国情不一样而已,我倒觉得这是蛮好玩的现象,沙鲁克,你知道吗,在中国多数的人都是不好不坏的灰色调,在印度更多的是黑白两色,好的极好,坏的极坏。”

  “你们这么多外国人来印度做什么呢?”

  “我们想在克什米尔建一个篮球场,让两种不同宗教的孩子们可以一起玩耍。”

  沙鲁克立刻就意识到这个任务的艰巨性,“有把握吗?”

  跃然摇摇头,“尽力而为吧。”跃然天生就是一个喜欢思考的姑娘,“说来也有趣,世界初始,本没有宗教,后来有了却因此生了嫌隙。本是兄弟手足,现在却要以命相搏。”

  沙鲁克笑了笑,“其实没有从小在这个环境里长大的外国人是很难理解宗教对印度和巴基斯坦的影响的,每个民族依据自己宗教的不同来辨别自己的祖先,所以他们才不会认为他们是兄弟呢。”

  跃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对,日本人的祖先本是从中国乘舟而下的,可是中国人和日本人也从来不觉得亲近。对了,你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明天她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我怎么睡得着呢?”

  两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索性一起上天台看星星,然后斗转星移又变成了一起看日出。人生就是在日与月之间互相切换,何必如此烦恼呢,太阳出来的时候无论是李跃然还是沙鲁克都感到了一丝丝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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