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人心
君北元若是谋反，何林是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的。就算他真的无辜，也没人会相信。
从古至今，在夺嫡争位这件事上，都是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的。
君北澈抿了抿唇，说，“也是，若大哥大事能成，何家少不了一个贵妃之位。”
他心里已经认同嘉定公主的推测了。
何林和齐王是姻亲，反正抹不开关系，不如狠狠赌一把。富贵险中求，如果是他，他也会赌！
可是也不对，君北澈想说齐王那会儿没必要诈死，错过了夺嫡再筹谋如何容易？话到嘴边君北澈又想到，如果齐王认定京城有人要害他，诈死也不是不可能的。
彼时，傅贵妃宠冠后宫，傅相一门独大，宣帝又是奉旨继承皇位，多的是想要讨好他们的人。
他那会儿日夜担心着先皇临死前给自己送一杯毒酒过来，又或者下个什么旨意，表面安分的等着消息，暗地做好了逃离京城的打算。
君北澈自顾不暇，自然没空对君北元出手，也没空关注上面那几个哥哥在做什么。走漏齐王行踪，秘密行刺的人会是谁，一时半会他还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君北澈揉了揉脑袋，觉得这事儿就像乱麻一样，越理牵扯进来的人越多。
理不清，君北澈索性也就不理了，“何林的事一旦捅出来，皇上和傅家绝不可能放过齐王府的。”
他提醒嘉定公主早做准备，想坐山观虎斗，得先把自个儿摘除干净才行。
“来别苑之前，已经和侯爷还有大伯哥说过了。”
她那个侯爷公爹再不成事，办这点事应该问题不大的。
想着齐王妃前几日还找自己说话，嘉定公主忍不住唏嘘，“齐王的妻儿都在京城啊，他，他怎么敢……”
出了事，君北元自己倒是可以躲在暗处不出来，可他的家人全都在傅家的眼皮子底下。府里上上下下主子奴才几百条人命，要杀要剐不过是一道圣旨的事情。
“妻子死了可以再娶，儿女没了可以再生，只有命只有富贵荣华才是自己的。”君北澈不疑齐王有这样的魄力和心性，这会儿就想着他在京中有没有帮手。
君子不立危墙，接洽何林的人总不能是他自己吧。
“那沈太妃呢？”嘉定公主又问，“齐王不要妻儿，还能枉顾生母性命？”
母亲总归是只有一个吧。
理智告诉她，何林的主子就是齐王，齐王为了成皇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可以抛弃不要！可是，从情感上嘉定公主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皇室寡情，她自己就是心狠的。但要她用全家的性命换取自己一个人的荣华富贵，她做不到。
“沈母妃盼齐王成龙还来不及，又怎会让自己成为儿子成皇的阻碍？”君北澈是皇子，在这个问题上比嘉定公主要冷酷得多，“姑姑，你说齐王未死的消息散播出去，沈母妃她会怎么做？”
嘉定公主眼角跳了一下，狠声道，“她肯定会杀了她自己！”
甚至是把孙儿孙女、齐王府上下全都杀了！
君北澈还是淡淡的模样，“是呀，背负着杀母之仇，还有齐王府上下数百条人命，就算没有先皇传位诏书，齐王起兵也算师出有名了。”
这样的血海深仇都能忍下，算什么男儿？
嘉定公主握了握拳头，这才发现她手心已然全部湿透。
她是长辈，比齐王却要小几岁，两人算是一同长大。她现在还记得这个侄儿的模样，看着极其温和敦厚的一个人。她没想过皇室里真的有善良的孩子，却也没想过齐王会这样狠毒。
诈死一年多，君北元有足够多的时间接妻儿出城，安顿生母。但是，为了不引起傅氏母子的注意，他什么都没有做，由着自己的亲人深陷痛苦悲伤，甚至，亲手将他们推向险境！
“要把齐王妃她们看起来么？”嘉定公主又问了一句。
“一个人若是一心求死，要如何看住？”君北澈摇了摇头，“再说了，齐王在傅家眼皮底下，你我二人又何尝不是？”
这么大招旗鼓的对付齐王府，是嫌自己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嘉定公主没有再说。
要真想看又怎么可能看不住，打断手脚、再拔掉舌头，把身边的利器全都拿掉，实在不行就灌上使人瘫软的迷药，这样还能有办法自杀？
不过嘉定公主也知道，不可能真的这样做。如此一来，齐王不是更有借口起兵了？
说了这么久，君北澈也有些渴了，端起身边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已经凉透，味道算不上好，不过现在正值盛夏，倒也不至于难以下咽。
“大哥他不会把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何林一个人身上的。”君北澈又说，“京城里应该还有安排。”
只是，他不知道君北元的安排是什么。
君北澈忽然想，他打萧南槿的主意，君北元未必不会生出同样的心思。六十万云霄关铁骑，还只是明面上的份额，再加州府驻军，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嘉定公主的指节在桌面上扣了几下，发出带着节奏的击打声，嘴角忽然就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成皇！”
一个抛妻弃子枉顾人伦的人，若是天命所归，嘉定公主想不出这天下会变成什么样。
她终究姓君，不想这江山彻底乱了去。
君北澈皱了皱眉头，倒是没有想过嘉定公主会在这件事上有这么大的反应，温言劝了一句，“姑姑且看吧，大哥没有成皇命。”
嘉定公主这会儿心情不好，想反问君北澈，齐王没有你就有了？
可是她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傅氏母子不好对付，齐王又躲在暗处，这会儿争口舌之快没有任何用处，只会让君北澈对她生起嫌隙。
君北澈微微眯起了眼，本就狭长的双眸更增冷冽之意，“一个人可以不择手段，也可以工于心计，但不能没有底线。齐王太过薄情，不是可以依托之人。”
把弄权术的人，有几个是真的傻子蠢蛋？
一个连自己生身母亲、妻儿都能说舍弃就舍弃的人，你又能指望他善待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