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管的着吗
子墨看了眼苏凉身后灯火通明的屋子,身形隐在渐渐暗下来的夜色中,道:“不了,我刚刚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哈?”苏凉转过身来,就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若是平时,她定要心存疑虑,然后上去追问一番。毕竟子墨平时一直会等她然后和她一起吃饭的。
但凌染今天给她的训练量实在是很为难她现在这副身子。她现在脑子都懒得转动思考,更别说追上去问了。
眼睛已经乏得不愿睁开,苏凉于是半眯着眼睛走回屋里。匆匆扒了几口饭,她还是忍不住回卧房,一沾枕头便倒头就睡。
而子墨回到卿莫阁的偏房,脱了上衣,准备给自己上药。
他不喜喧闹。苏凉不在,他也不可能像苏凉一样一无聊就自己一个人去街上逛。
所以今日他本准备在操练场外等苏凉出来,谁知半路杀出洛城这个程咬金。突然对自己出手就算了,他碍于寄人篱下不好动手,洛城偏偏还拳拳到肉,使得他只能浑身带伤,狼狈不堪地回来,还要想办法瞒着苏凉。
还好洛城并没有对他的后背下手,不然他还得麻烦别人来给他上药……若是遇上说话毫无遮拦的下人,他受伤这件事就肯定会被苏凉知道了。
收起心思,他轻叹一声,拧开药酒瓶的盖子,往手里倒了些,揉开,然后往身上的淤青处擦去。
擦到最后,只剩下脸上两处淤青没有上药酒了。
子墨将盖子盖回去,准备等药酒干了再穿上衣服,门外却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他第一反应是苏凉找来了。但凝神往苏凉的屋子那看去,明显是已经剪烛就寝了。
那会是谁?
他记得他嘱咐过人不准靠近这里的。
因为他迟迟未动,门外那人又似是因为看到屋内灯火通明,竟直接推门而入——
“谁!”子墨沉声呵道。
那人动作一顿,尔后吞吐道:“是我……”
是洛城的声音。
因为他今天对子墨说话一直是一种在吼的状态,现在子墨乍一听这有点弱气的声音,还有点不太确定地问道:“你是今天那个人?”
他不知道洛城的名字。
洛城见他认出自己,点点头,脚步放慢,显得有些迟缓。
走到玄关,他停下脚步:“今天的事情是我冒犯了,这是能消除淤青的药——”将手中一直握着的小瓶子放在桌子上,他道:“如果你心里不痛快的话,我可以不还手让你打回去。”
说罢,他闭上眼,一副大无畏的样子。
见此,子墨沉默了。
他将落在腰际的衣服穿上,然后起身走过去。
从桌子上拿过洛城带来的药,子墨沉吟片刻,没有动手。
就在洛城以为他不会动手,刚要睁眼,子墨一掌就往他左肩打了过去。
这一下不重,但绝不轻。
洛城后退半步,“你……”
“一笔勾销了。”
洛城似是不敢相信,睁大眼睛看他:“你就这么放过我?”
“是。”子墨不想和他多做纠缠,回到刚刚的位置坐下。
不是说他心胸宽广什么的,只是他能体谅洛城的心情——不过是忠心为主罢了。
洛城还想争论什么,但似是觉得自己这样根本是就在找打,面色犹豫不定了好久,转身——“你若是现在不愿意,欠着也可以!”
说罢,不等子墨回答,他便直接夺门而去。
这般性格,若是苏凉见了,必会又说出什么新鲜奇怪的字眼。子墨想着。
目光转向手中的小瓶子,这药,真有那么神奇吗……
事实证明,洛城给的药真的有那么神奇。
第二天,子墨顶着那张擦了药的脸出现在苏凉面前,苏凉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只是在吃早饭的时候问了他昨晚为什么没等她一起用晚膳就走了。
闻此,他故作平静道:“没什么。”
好在苏凉也没再问,只是啧啧了几声就没有再问了。
于是一顿早饭还算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苏凉刚咂吧着嘴准备去找凌染,就看见洛城臭着脸过来,却不是找她——
“喂,药还好用吗?”
他嚷嚷得极大声,子墨内心暗暗为这个傻子的智商担忧,一边为自己担忧。
果不其然,他没栽在下人手里,竟是栽在这人手里——
苏凉道:“什么药?子墨你受伤了?”
一针见血。
子墨想说没有,但话未出口,苏凉就已经将昨晚他的种种迹象和洛城的话联系起来,并很快得出了结果。
“子墨受伤了?是你干的?”最后一句话是朝着洛城说的。
她这话危险度极高,洛城都意识到不好,下意识想闪人。
但苏凉哪里会这么放过他?
她跟子墨虽然认识时间不久,但这一个多月以来她自认他们已经如同亲人一般。她自己都不舍得动子墨,结果被这货打了?
苏凉笑着,摩拳擦掌起来:“这位兄弟,我看你好像一直很想试试我的身手?不如今天来过过招?”
洛城大汗:他以为这女人知道子墨受伤的事情,给子墨那药也是因为他自己也觉得那伤在他脸上确实难看了些……但他没想到这女人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而且还这么在意子墨。
只是他潜意识里还是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受点伤没什么,而且只是淤青而已,这女人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吧。
这么想着,他也这么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受点伤至于这个样子?”
娇生惯养,嗤。
本来他如果好好说话,诚心诚意地道歉,苏凉还打算放过他。
但是他竟然这么不知悔改,还说这种话,苏凉想那就怪不得她了。
敢情不是你家的就没事是吧?
目光下落到下人正在收拾的桌子,她随手抄起一支筷子就给扔过去。
洛城偏头,顺势躲开,又见苏凉趁他躲过的瞬间闪到他面前,一拳就要下来。
这时,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突然从旁边飞了过来。
这一下若被砸中,苏凉的手是别想要了。
子墨早候在一旁,就怕苏凉吃亏。伸手,接住了那块对他来说仅能堪堪握住的石头。
只是来劲太大,石头表面又有些粗糙。张开手,手心被蹭破了一些皮。
苏凉拿过那块石头,怒目看过去,竟是凌染。
他黑衣沉稳,龙纹尊贵,声音微沉,略带怒意——“还想闹到什么时候?”
苏凉本来看见看子墨的手被蹭破皮就已经不是很高兴了,这会被他说是在闹,直接把手中的石头就给丢过去,怒极反笑——
“闹?他打了子墨,我还不能替子墨讨回点公道了?”
凌染接住石头,道:“他自己的事情,需要你给他做主吗?”
这是嫌她多管闲事了?
她道:“那也是我和子墨的事情,你管的着?”
“管不着。”他抛掷着手中的石头,道,“只是想告诉你,你自己不这么觉得,别人不一定也这么觉得。”
苏凉冷笑一声,还想反驳,脑中突然不合时宜地浮现出昨晚子墨对她的躲闪:他受伤了却不愿意告诉自己,难道说……
是她错了吗?是一直只有她自我感觉良好吗?其实子墨是不喜欢这样的?是这样吗……
像是有一盆冷水,从头浇了下来,醍醐灌顶。
她低着头,子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眼神充满谨慎地看着凌染。
苏凉突然动了动,面上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匆匆道一句“我先去操练场了”就快步跑开。
她的手握成拳。在看不见的地方,指甲已经深深陷入手心,仿佛要掐出血来。
凌染扯了扯嘴角,随着她消失的方向走去。
洛城眼神闪烁,看着场面变成这样子,内心终是抱歉起来:“对不起啊……”
他是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地步……
子墨微微勾唇,讽意明显:“无事。”
只是不知,她刚才是否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总感觉……她有点悲伤。
操练场。
凌染本以为她会自己在那哭一会才会磨磨蹭蹭地开始训练。但到了操练场,她已经在那里等他来了。
虽然眼睛还是红红的。
但,他也是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的:他必须尽快让她断除这种莫名依赖的关系。
这也是他昨晚突然想到的。
既然已经决定把她当作十二楼的楼主来训练了,除了要教她足以傍身的武功,还要保证她不能有任何牵绊行动的弱点。
所以,趁着她还没有完全沉溺下去,他必须早点把她捞上岸。
他要她日后能依靠的,除了十二楼,只能有他。
他不能得到苏凉。但也不愿,看着她成为别人的所有物。
她练的发狠。出手带着的除了力气还有情绪。
自己的付出成为一厢情愿,这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但这副身体素质不好,没多一会,她便单膝跪地,气喘吁吁了。
凌染站在她面前,投下的阴影笼住她瘦小的身子。明明于心不忍,他却还是狠下心道:“这点事情就能影响你的情绪,那你真是太让本王失望了。”
苏凉没说话,也没有动作。
须臾,她吸了下鼻涕,然后又是久久没有声音。
垂眸一看,才发现她拼命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出声,眼睛里却热泪盈眶,满面的泪水滴湿了胸前的布料。
只一眼,就让人心生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