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婴儿
孩童的啼哭声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但那是真实存在的吗？没有人可以确定，在这个已经荒芜的地球上，竟然还有孩童？
无数行人在沙漠当中行走，他们披着斗篷，来了又去，走了又来，他们是这里的过客，罗青自己也是过客。现在的地球不是任何人的家，也不是任何人的故乡。它已经死了，它只是一片废土，对地外殖民地来说也是一块“新大陆”。旧人类的历史与遗迹不值一提，旧人类本身的孑遗也不值一提。
就在这样的地方，罗青恍惚听到了一阵啼哭。
而在那阵啼哭的背后，是一道银色的光芒。
罩子轻轻地打开，正在出神发愣的罗青猛地回身，却看到蝎子对他轻轻地一点头。
刚才似乎是出神过头了，竟然都出现了幻觉。罗青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慢慢地走上前。不管怎样，自己面前的这个婴孩睡得很沉，他全身都被包在襁褓里，没有发出任何啼哭。罗青仔细凝视着那个婴孩，他看起来实在太精致了，精致到不像是一个真实的人类，倒更像是一个玩具。
但是他的确在呼吸，罗青甚至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
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本来有些混沌的脑子清新一些，罗青回头看着蝎子，有意使自己的表情尽量更严肃一些，“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林峰从哪里掳来了一个婴儿吗？”
蝎子轻轻地摇摇头，“他就出生在这里，还是一个新生儿。”
“这不可能。”罗青看向蝎子的脸露出一丝敌意，“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罗青，不要急。关于这个婴儿，我们两个的话语权是不够的。”蝎子似笑非笑地看着罗青。
罗青皱起眉头，他现在体内的纳米机械还没有完全恢复，没办法用强力逼问蝎子，但他越来越觉得这恐怕是蝎子布下的一个陷阱。罗青看了一眼门口，又看了一眼那个婴儿，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他就抱着孩子马上离开这儿。
蝎子察觉到了罗青的意图，忍不住苦笑道：“我有那么吓人吗？你放心，我只是在等他们到这里，等他们来了，你就都知道了。”
“什么人？”罗青警惕地问道。
“还能是谁，叶清泽他们啊。我给大熊发了一条消息，让他等叶清泽苏醒之后就把叶清泽带过来。”蝎子的笑容里透出一丝狡黠，“赛博人的好处就是，发消息不需要动口。”
“这件事和叶清泽有什么关系。”罗青忍不住向着蝎子走了两步，两只手从风衣的外兜中拿出来。怪不得蝎子刚才要在通道外面用荧光材料做标记。
“别急，罗青。”蝎子轻叹一声，“我现在不能说，还请你体谅。”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阵脚步声就从门外传来，蝎子笑了笑，“来了。”
看来，走在楼梯上的时候蝎子有很多话都是在拖延时间。罗青深深地一吸气，尽力唤醒体内许多进入休眠状态的纳米机械，让它们重新在自己的血管中流淌，虽然他还是不能恢复之前的力量，但总算也有了一定的战斗力。相比之下，蝎子只不过是一个改造人而已，罗青有信心能够将她击败。
一道光从楼梯那边传了过来，罗青看过去，发现是大熊在前面打着一个荧光棒开路，他的身后就是叶清泽和蓝山。见到罗青，叶清泽激动地跑过来，猛地将罗青一把抱住。
罗青愣了一下，竟然有点手足无措，叶清泽将他抱得很紧，紧到两个人的身体几乎都要嵌在一起了。罗青连忙下意识地把两只手举起来，蓝山和大熊看到罗青窘迫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听到他们二人在笑，叶清泽连忙松开罗青，回身瞪了大熊他们一眼，脸上也有点红，她看了一眼罗青，又笑道：“你没事就好。”
就算罗青早就已经心如死灰，但还是觉得心中一暖，和叶清泽只认识了几天，但她对自己的关心却超过了一些两百年前的所谓“朋友”。当然，更重要的其实不是这个，不管是真朋友还是假朋友，现在毕竟都不在了，可是叶清泽却一直在。
“叶。”蝎子忽然走上前，“你看看那个。”
叶清泽顺者蝎子的目光向前看去，她看到了那个婴孩。叶清泽的第一反应是发出了一声惊呼，但是这声惊呼还没完全发完，罗青就发现叶清泽的眼神当中有一种奇怪的情感，那似乎是困惑和迷茫。
叶清泽慢慢地向前走了几步，走到那个孩子面前，罗青也连忙跟在她的后面，警惕地望了一眼蝎子。
“为……为什么……”叶清泽困惑不安地看着那个躺在襁褓当中的孩子。
“我也很奇怪，这里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个婴儿，按理来说不应该。”罗青一边注视着蝎子的动向一边说。
但是叶清泽抬头看了罗青一眼，“我说的不是这个。”
罗青愣了一下。
叶清泽看着罗青的眼睛，罗青几乎能在那双眼睛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我的意思是……为什么这个孩子裹着的衣服，是我丈夫的呢？”
“什么？”罗青吃了一惊，“你确定你没有看错？”
“不可能看错的。”叶清泽轻轻地咬住自己的下唇，“那件外衣，绝对是我丈夫的。”
这时候罗青才真正低下头去仔细看了一眼那个婴儿身上的“襁褓”，发现那的确是一件脏兮兮的外套，皱巴巴地裹成一团，将那个小小的婴儿包在里面。
叶清泽伸出手，想要把那个婴儿给抱起来，但蝎子连忙走上两步，拉住了叶清泽的手。
“你做什么？”叶清泽猛地甩开蝎子，“我要抱抱他。”
“我劝你最好不要。”蝎子再度抓住了叶清泽的手。
“这个孩子到底怎么回事？”罗青狠狠地看着蝎子，两只手的手心已经升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你要再不说，我就要动手了。”
“叶，我之所以不让你碰，是因为这个孩子不是人类。”蝎子却仿佛看都没看到罗青一般，自顾自地对叶清泽说道，“不信的话，我证明给你们看。”
蝎子一边说，一边轻轻地弯下腰，伸出两根手指，罗青注意到那两根手指都是机械状的，蝎子轻轻地夹住“襁褓”的一角，把那件衣服轻轻地拉开，在衣服的内侧，张了一层薄薄的苔藓一般的东西。蝎子又继续将襁褓解开，整件衣服的内侧都是那种绿色的“苔藓”。而当这个婴儿赤裸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众人才惊讶地发现这个婴儿的两腿之间什么都没有。没有男性性征，也没有女性性征。
“这……”罗青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婴儿，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罗青，这是林峰的孩子，也就是那些植物的孩子。”蝎子看着罗青的眼睛，“这就是他为什么要吸引活人前来这座城的原因。经过这两百年的演化，他已经掌握了一套我们无法理解的基因重组方法，旧人类留下的地下实验室设备齐全，他可以慢慢增长自己的技艺。由于核能发电机的寿命有限，所以这些植物的寿命也是有限的。为了解决这种局限，林峰把目光重新放回了人类的肉体，之前的阿龙和鸣凤，还有叶的丈夫，恐怕都是为了完成这个实验才被捉走的。”
“叶，你的丈夫已经不存在了。”蝎子再度对叶清泽低声道，“你的丈夫就在这个婴儿当中，他的一部分已经成为了这个婴儿的一部分。只是我没有想通的是，如果要做这种实验，需要的肯定不止一对实验体。林峰需要男人和女人的dna，阿龙和鸣凤是一男一女，但叶的丈夫却只有一个，他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叶清泽捉走呢？”
“我丈夫不是一个人来的。”叶清泽忽然插嘴道，她的语气里没有任何情感，“他还带了一个女人，和他一起失踪了，我和罗青刚来的时候，没有找到他们的救生舱。”
众人皆是一阵沉默。过了半晌，才听到蝎子轻轻地叹了一声，“那一切就都明白了。”
怪不得……罗青咬住了自己的牙关，怪不得那些藤蔓等到天亮之后才对大熊一行人发动了进攻，而对自己和叶清泽秋毫无犯。林峰当时肯定还需要一对人类男女，但他当时认出了自己，所以没对自己和叶清泽下手。
“但是说句实话，叶，我不知道这个孩子具体到底是怎么转化的。”蝎子低声道，“我不知道那些藤蔓用的是四个人的dna，还是两个人的dna，如果用了两个人的dna，又正好是你丈夫那一对人，那你可以把这个孩子……理解成你丈夫和那个女人的孩子。”
叶清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但也有可能是阿龙和鸣凤的孩子。”蝎子耸了耸肩，“由于没有留下任何数据记录，所以我说不准。”
“林峰他……竟然真的能做到这种地步吗？”罗青皱着眉头看着那个仍在继续睡着的婴儿，“这太不可思议了……”
“他都能把他自己变成植物，这种程度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蝎子看着这个孩子，目光复杂起来，“在这个孩子身上，寄存了不止一个人的思维意识。这个孩子是不同的人的聚合，也是两种生物体的聚合。”
“可是这有什么用呢？”罗青看着蝎子，“林峰为什么要做这样一个孩子出来，还为此要牺牲四条人命？”
“当然是为了种族的延续。”
“延续的是什么种族？那些植物？可这分明是一个人类的样子。”
“你也看到这些苔藓了。”蝎子指了指襁褓内侧的一层绿色，“你以为这个孩子真的只是个婴儿吗？他虽然长得很像人类，但根本不是人类，他是一个‘种子’，一个有传染性的‘种子’。”
罗青看着那一层细密的“苔藓”，忽然猛地一颤，“林峰……他难道想把我们……”
“他就是抱着这样的目的，才没把我赶尽杀绝，甚至引导我找到这个孩子。”蝎子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手上的刺钉枪，“你没猜错，这个孩子可以将植物特性传染给其他的生物，如果我们把这个孩子带回火星或者任何一个人类聚集地，那就会有大批人类被感染，成为植物-生物共生体。这个孩子会带来一种新的绝症，而这种绝症会改变整个人类社会。”
一边说着，蝎子一边把自己右手的袖子往下拉了一点。
“如果刚才是你或者叶清泽……或者任何一个人碰到了这个孩子，他们都会被传染，被转化成另一种生命体。”蝎子皱着眉头道，“只有我这种赛博人才能幸免于难。”
罗青沉默了。叶清泽看着那个孩子，轻轻地挣脱蝎子的手，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一种新的绝症，比艾滋，比天花，比人类历史上任何一种恐怖的传染病都要可怕的绝症？叶清泽原本不知道还会有什么病比aid-x还要可怕，但现在她似乎看到了。
但哪里似乎不一样，艾滋是让人死的，但这种“绝症”却不是……
“那我就没有办法了……”罗青把自己的右手一摊，一道白色的小气旋在他的手心展开，“对不起了，林峰。”
蝎子猛地抬起枪口对准了罗青，在场所有人都猛地一怔。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蝎子凝视着罗青，叹了口气，“你可要想好，这是林峰的孩子，甚至可能本身就具备了林峰的意识，你要亲手杀死你的至交吗？”
罗青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几乎要把嘴唇咬出血来，“林峰是什么人我比你更清楚，我知道这么做对不起他，但是我不能让这种东西留下来。如果这种‘植物化’病毒传播开来，结果会不堪设想的。什么aid-x、西维尔氏综合症，在这种病毒面前都小巫见大巫。”
“你不认同林峰的想法？”
“我从来都没认同过。”罗青皱着眉头看向蝎子，这时候蝎子已经走到了婴儿的前面，“让开。”
目瞪口呆的蓝山这时候也举起了枪口，但是不知道该对准哪一个。大熊已经丢失了一条胳膊，不能持枪，但是仍叫道：“罗青，蝎子，你们两个人都冷静一下。”
“老大，这个孩子很可能是用阿龙和鸣凤的dna制造出来的，难道你就无动于衷吗？”蝎子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大熊，高声道。
“大熊，快让蝎子停手。”罗青没有回头，但也叫道，“你不是有那个开关？你难道没说过我也是你的组员吗？相信我，这种东西必须在这里被毁灭。”
大熊咬着牙，低头看了看自己左手的反制程序开关，蝎子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向大熊多瞥了几眼。
但是大熊却没有按下那个按钮。
“罗青，那可是阿龙和鸣凤啊……”
罗青见大熊久久不能按下，就知道不能再指望他，一道白色的雾气在他身上浮现出来，那是刚刚在他体内孵化的纳米机械，一道隐隐的光芒出现在他的周围，一道能量屏障已经保护住了他的身体，每个在他周围的纳米机械单元都通过同频发射等离子能量来组成了一个能量盾。
“蝎子，我再说一遍，让开。”罗青的两只眼睛再度放出银色的光芒。
蝎子咬了咬牙，“我就知道……罗青，你不要太自私，你的朋友林峰是为了人类的存续才牺牲自己，做那种危险的实验，就算他杀了四个人，这也不是你再添一条命的理由。”
“你们懂什么……”罗青的眼睛中银光闪烁了两下，“这种东西，会害了所有的人类……林峰他没有经历末日的最后阶段，他不知道所有的真相，最后真正的末日不是自然生成的，人类集体踏上毁灭的道路，是因为盲从和迷信……这种东西和当年的末日没有任何区别，这是第二种末日。”
“罗青，你冷静一下！”蝎子知道，自己只有这一次开枪的机会，她猛地扣下扳机，但是那根硕大的刺钉子弹在罗青的面前闪烁了一下，便瞬间消失不见，被等离子能量吞噬。那边的蓝山也连忙对准了罗青，罗青微微一抬手，左侧的屏障加强了力道，蓝山手中的枪口猛地发出巨响，罗青左侧的屏障猛地闪过一道光，那颗子弹也消失不见了。
蓝山目瞪口呆地看着罗青，而罗青却只是一挥手，一道白色的雾气就猛地在这个小小的房间升腾起来。蝎子正打算开第二枪，忽然感觉全身窜起一股电流，让她的全身都失去了感觉，她猛地向后倒去，浑身抽搐，心里却满是不甘。
如果大熊没有拿出那个反制程序的按钮，也就不会被罗青利用了。
大熊犹豫着没有按下那个按钮，罗青帮他按下了。纳米机械从一开始就已经潜入了那个小开关内部，那本来就是一个构造颇为简单的小开关，只需要一点点纳米机械的助力，就可以让它启动。
蓝山还要再开抢，罗青左手一挥，那些组成左侧屏障的纳米机械猛地冲过去，掀起一阵狂风，讲持枪的蓝山与大熊一起吹得跌倒在地，刺钉枪也被吹到了墙角。
“罗青！那是阿龙和鸣凤！”大熊忍不住叫道。但是罗青却充耳不闻。
就当罗青准备把自己的右手掌心对准那个孩子时，一个人却挡在了他的面前。
那个人就是叶清泽。
“叶，你让开。”罗青脸上的表情已经因为痛苦而扭曲。
“罗青，不要这样。”叶清泽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我自己也很不好受，这是我的朋友。”罗青咬着牙，举起来的右手开始颤抖，“但是叶，就算它身上有你丈夫的dna，你也不能阻止我。”
“罗青，难道就没有共存的方法吗？”叶清泽张开双臂，“他不是一个东西，他是一个新的物种，你畏惧的到底是什么？”
罗青看着叶清泽，目光非常复杂，“你也听到蝎子刚才说了，这是一个传播病毒的种子，我没办法留下它……我还以为，你会恨你的丈夫。”
“我没有恨他。”叶清泽轻轻地摇头，“罗青，如果我们不把它带到地外殖民地呢？”
罗青微微一愣。
“罗青，就把他留在这里，如果他真的是‘种子’的话，那就还有办法……”叶清泽回头看着那个孩子，“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有植物的基本特征，那么那些藤蔓是怎么活下来的，这个孩子也就能怎么活。”
罗青皱着眉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对林峰的做法有一种极端的仇恨，这几乎和当年末日时的情景如出一辙，他无法容忍这种行为。可是叶清泽的话也的确提醒了他，如果把这个孩子留在地球呢？
留在这个荒芜的星球。
他原本以为，地球已经没有原生人类了，但这分明是错的，林峰还在这里，他开创了一个人类的亚种。罗青无法接受林峰那种把所有人类都变成这种亚种的想法，可是如果在这里真的把这个孩子杀了……
罗青岂不就亲手杀死了最后的地球原生人类？
如果这个亚种开始成长，开始繁衍呢？在这个没有任何希望的星球，这个孩子会是最后的一丝希望吗？就算他的生存方式自己不会接受，也不会有太多人接受，可那是林峰的意志。如果自己连林峰自己的选择都要扼杀的话，那会不会太独断了。
那和自己厌恶的那种暴力有什么区别？
“罗青，现在的地球足够空旷，你就给他一个机会吧。”
看着叶清泽的眼神，罗青竟然不知道自己可以反驳什么。
没错，他现在对地球已经没有资格要求什么了，而现在的地球足够空旷。
不知过了多久，罗青深吸一口气，那些白色的雾气渐渐回到了他的体内，而不断抽搐着的蝎子也终于镇定了下来。她抬起头，有气无力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四肢，苦笑道：“把叶清泽拉过来果然是很有用的。”
罗青脸上一红，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却也不好说蝎子什么，毕竟刚才是自己先动手的。
大熊和蓝山也站了起来，心有余悸地看着罗青与蝎子。
“蝎子，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尽心竭力地维护这个孩子？”半晌过后，罗青看着站起来的蝎子，忍不住问道。蝎子不管是对大熊组这个组织还是对阿龙、鸣凤这些具体的个人，好像都没什么特殊的归属感。她仿佛对一切都置身事外，可是面对这个孩子她却煞费苦心，不惜与已经注射了纳米机械生物的自己为敌，就算她现在恢复了自己的情感，这也未免太奇怪了些。
蝎子苦笑着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过了很久才低声道：“你刚才对这个孩子的态度，和一百多年前自然人对赛博人的态度……是一样的。”
尽管僵硬，但是那个苦涩的笑容还是深深地印刻在了罗青的心里。
低头看着这个孩子，罗青发现他还是在沉睡，仿佛永远都不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