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不速之客
章府，静心院，清雅居。
蒋宜轩正襟危坐于桌案后，视线牢牢锁住桌面上放置的一幅字，眉头微微蹙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公子，莫非这幅字藏着什么秘密？您已经目不转睛地盯了半个时辰，恕属下眼拙，实在是看不出东西，可否指点一二？”
肩负护卫蒋宜轩安全职责的王著实在忍不住好奇之心，他还从未在自家公子脸上见过这般疑惑的神情。
“你可快住嘴吧，别打扰公子。若耽搁了要事，岂是你能担得起的？”另一位负责刺探消息的护卫刘曦出言制止，虽也是心痒难耐，但他自认比王著的忍耐力要高些。
王著忍不住翻个白眼，抬抬下巴指向桌上的字，语气略带嫌弃道：“切，别说你不想知道，打死你我都不信！你瞧这字板板正正，横平竖直的，写字之人定然不是个知情识趣的，说不准是哪个不出名的老头子所写。”
“啧啧，你胆子真肥，竟然敢说荣国公府的小姐是老头子，若是让荣国公府的世子爷知晓，非得打你一顿不可。”
莫世子对胞妹甚为疼爱，一直将其当眼珠子般护着，这事满皇城无人不知，倘若京中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莫小姐，不论男女都难逃挨揍的命运。
“你如何得知这字是莫小姐的？那日我们分明一同去执行任务了，你休要唬我。”
登时，刘曦怜悯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暗自告诫自己此人脑子不好，需要多担待些，“我回来以后去问了一首，那日是他跟在公子身边，作为护卫，我们需时时掌握公子的动向，这点你还要多多向我学习才是。”
“不要脸！分明是你变相窥探公子的隐私，达到满足自己好奇心的目的，竟好意思说得此般冠冕堂皇！”
二人聒噪的对话来往不止，打乱了蒋宜轩的思绪，他仔细将字卷起收好，稍作沉思后吩咐道：“刘曦，去下请帖，明日邀请郑居先生和莫小姐来府中，共赏我新得的那副《寒切帖》。”
“咦，公子不是一年前得的那副字么？我记得很清楚，您当时重谢了送字之人，事还是我亲自办的呢。”王著这人哪都好，就是脑子有时候不太灵光，总爱给自己挖坑，顺带还埋上点土。
面对情商堪忧的属下，蒋宜轩微微一笑，语气非常温和，“噤声，王著你去库房里把字取出来，暂且先存放在你手中。”
“……”王著默然，他最讨厌字画这类东西，每次接触必然会紧张到彻夜难眠，所以公子的意思也是让他老实闭嘴吧。
在外祖家住了三日，莫兮日日早起，勤勤恳恳地练字，每日被考校功课，就连零食糕点都不能随意吃，整个人身心异常疲累，无比渴望回去充满温暖和关怀的荣国公府。
幸而今早有人前来拜访，郑居无暇顾及莫兮，她总算能够松口气，当即带着筠菀和云香去花园赏景。
看着满树朱红，嗅着浅淡梅香，心情逐渐上升，正欲让云香摘几枝放在屋内的花瓶里，一阵急匆匆的脚步扰了她清闲。
来人名唤秋心，是郑府的小丫鬟，也是外祖父特意派来服侍她的，不过因莫兮不喜生人近身，所以将她留在了院内。
“小姐，有位自称是您堂姐的姑娘求见，老爷此时正在待客，命我来知会您一声。”
莫雅来了？她可不记得前世有这一出，似乎自从她来到外祖家，前世的轨迹就开始发生变化了。
莫兮不经意间垂首，颊边落下的发丝掩住唇际的无声冷笑，“云香，摘几株梅花放到我房中。秋心，前面带路，我去看看堂姐有何事能跑到外祖父家寻我。”
身为二房的姑娘，莫雅与莫兮的外祖父没有丝毫亲近关系，如今不递拜帖贸然前来郑府，可以说是非常失礼的，这不像以名门淑女之礼作为行动标尺的莫雅会做的事情，真是人在家中坐，麻烦上门来。
未等走进院中，一阵小声议论传入耳内，见莫兮一行人过来，凑成堆的丫鬟们作鸟兽状散开，莫兮掩住心中疑惑，趁乱冲筠菀眨眨眼，艳丽的面庞满是笑意。
筠菀立即会意，伸手拦住距离最近的绿衣丫鬟，厉声喝道：“刚刚你们在聊些什么？见到小姐为何不快快行礼？”
许是没想到莫兮身边的人会如此直接，毕竟他们府里的夫人小姐可全不是这个套路。小丫鬟吓得当场愣怔，赶忙跪地结结巴巴道：“奴婢绿薇见……见过小姐，绿薇刚刚没看到您，还请小姐不要怪罪。”
“起来吧，你还没回答第一个问题呢。”莫兮俯身亲自将人扶起，语调温和似水，娇美的容貌配上善解人意的笑容，不禁使人心神松懈几分。
郑府后宅的掌家权如今在郑居的长媳孙氏手里，孙氏虽出身书香门第，但治家极严，下人若有犯错者，轻则罚俸，重则打一顿后发配出府。
鉴于严厉的府规，绿薇做事向来十分谨慎，只是近日的委屈不断积累，实在难以忍受了，这才和别人多聊几句，谁知却被当场抓包。她听今日来的那位小姐说过莫小姐脾气大，本以为难逃处罚，谁知竟受到这般温柔的对待。
看着受宠若惊的丫鬟，筠菀收敛起先前的厉色，淡声安抚道：“知你有难处，我们小姐心善不予追究，你且随我过来。”
二人另寻去处，莫兮与秋心进入屋内，入眼便是衣着鲜艳的女子正同身旁的丫鬟巧笑嫣然，待看到她后立刻走上前亲亲热热地牵住她。
“兮妹妹，我前日得了个好物件，原打算去国公府寻你一起瞧瞧，谁知你竟来了郑先生这儿，可害我好一番找呢。”
莫兮由她拉着手，顺势坐在软榻上，凤目亮晶晶的满含好奇，“究竟何物让你如此激动？可是带来了？”
一谎需要百谎圆，她倒要看看这朵黑心牡丹花能拿出什么东西来自圆其说！
“是我父亲机缘巧合下得到的夜明枕，晚上置于屋内不需掌灯便满堂明亮。父亲怕我失手打破，所以此行并未带在身边。你几时回府，我带你去看。”莫雅字句间隐约透着得意，甚至开始用手描绘轮廓。
见此，莫兮心中不禁冷笑连连，所谓的机缘巧合，怕是直接从蒋宜埙那里得的吧。
前世蒋宜埙承诺只娶她一人，后来却以平衡朝政为借口，接连纳女子入宫为妃，她为此与他冷战数月。
当时恰逢厉国派兵骚扰大昭边境，蒋宜埙为了哄住她，以便让荣国公府继续为其卖命，于是命宫人将他珍藏许久的夜明枕送予她作求和礼。
而莫兮尚且对爱情充满信任，很快二人重修旧好，她问过夜明枕的来源，知道它是蒋宜埙及冠之时皇帝的赠礼之一。
只是想不到对方现在就开始下血本，那么图谋的东西绝对小不了，恐怕是要榨干她所有的利用价值才肯罢休。
可她偏不如他们的意！
“夜明珠的光亮也能满室生辉，为何非用夜明枕？何况夜里枕着这东西睡觉，亮得刺眼，哪还能睡着。要我说，这东西如同鸡肋。”
“……”鸡肋，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莫雅默然，噎在当场不知如何回应。她本是来炫耀外加引起对方好奇心的，谁会关心能不能睡的问题，真是个不识趣的呆子！蒋宜轩：思考如何进一步接近媳妇？莫兮：拿夜明枕来勾我，看我不噎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