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臂之力
莫兮与蒋宜轩并不相熟，但对方的君子之名世人皆知，即便蒋宜勋那从不轻易对其他男子表达赞赏的人，也曾夸过此人，子昂量不极,胸吞百川流。
在二人相处的短暂时间内，他举止有礼，进退有度，谈吐不凡，整个人柔和高雅，妥妥的君子本人！故而对他说的话，莫西不仅没有怀疑，反倒起了相助之意。
“既然公子诚心向学，小女子定然助你一臂之力。”
蒋宜轩退后一步，竟是拱手作揖，语气诚挚地道谢，“如此，在下就先谢过小姐。”
美男子受人喜爱，而有礼貌的美男子则更胜一筹。
莫兮并未阻止这人道谢，在她看来，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但凡受人恩惠，不说涌泉相报，最基本的道谢不可或缺，这世上没有谁能理所应当地接受别人无偿的帮助。
“小姐，小姐，郑老叫您去正厅呢。”云香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待她跑到跟前时，已是满头大汗。
莫兮福身施礼告别，随后径直带着筠菀与云香离开。
“你这丫头总是冒冒失失的，腿不长倒腾得倒挺快，也不怕崴了脚。”
“还不是小姐你带着筠菀姐姐走了，撇下奴婢看郑老和章老两个吵得不可开交，吓人得很，原来大儒吵架竟是这般闹人，幸亏郑老派奴婢来叫您，不然再呆在那怕是要聋。”
“我觉得你看得很起劲啊，不过云香你胆子倒不小，敢讽刺我朝知名人士，待小姐我上报官府，定治你个不敬之罪。”
“小姐不要开奴婢的玩笑了，真的很吵人的，不然您也不会跑出来了。”
随着几人远去，女子的声音渐渐在风中消散，留在原地的蒋宜轩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扬，暗自思量：想不到这荣国公府的小姐竟是个如此妙人，性子鲜活明亮，比起京城里其他死气沉沉只知风雅的贵女，相处起来更让人舒心。
“公子，您也该过去了。”幽幽的声音响起，却不见说话之人的身影。
蒋宜轩微微颔首，亦动身往前厅而去。
此刻郑居和章鸿的争论已到结尾，在莫兮和蒋宜轩先后到来时，二人刚刚偃旗息鼓。
屋内新添了两张桌上，分别摆有笔墨，是上好的徽墨和澄心堂纸，千金难得之物。
郑居端起杯子啜一口茶，茶水入口后流经干涸的嗓子，减轻了焦灼感，连带着他蹙起的眉毛也伸展开来。
“兮兮，外祖父今年还未考察你的字是否有所进步，如今正赶上章老的学生在场，你们两个可以稍作切磋，然切记点到为止。”
闻言，章鸿放下茶杯，打算清清嗓子补充两句，谁知刚咳了一声，顿觉刺痛难忍，连忙又喝口茶，待感觉好些刚才说道：“小姑娘，别听这老东西的，你想如何写都行。”
莫兮点点头，面容严肃地站于桌案后，等蒋宜轩同样准备好，便开始正式落笔。
片刻，二人同时结束，待墨迹晾干，将纸卷起送至章郑二人跟前。
眼看着郑居的面色越来越沉，莫兮强忍着笑意冲蒋宜轩眨眨眼，瞧见对方迷惑的神情，心情更是愉悦。
“你就非要气我，非要气我是不是，瞧瞧这写的是什么东西，白瞎了我的纸墨。”
郑居此刻无比纠结，澄心堂纸肤卵如膜，坚洁如玉，细薄光润，冠于一时。每年的产量极其有限，因而甚是珍贵，一张纸甚至能顶寻常百姓家生活一年的花费，却教莫兮如此糟蹋。
倘若扔了的话，未免太过浪费；可若不扔，他再多看一眼，怕是都会被气死。
身为罪魁祸首，莫兮一脸纯良无辜，从外祖父手中拿过被攥得略皱的字，缓缓出声辩解，“外祖父莫要生气，您知道兮兮就草书写的能叫您满意，可您刚刚不是说点到为止么，当年祖父常教导我，点到为止即是莫要全力以赴，我来之前母亲也叮嘱过，让我定要听外祖父的话，如此才有了兮兮的这幅字。”
“……”
所以倒要怪我咯？这口气不上不下的感觉真是难受！可莫兮确实只擅草书，其他的也就勉强能入眼，不过她难道没听出自己的意思是虐他丫的？
除了在学术辩论到激烈之时，郑居可能会火气大些，平日里他几乎不会怒气外放，眼下却被小姑娘气得哽在原地，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
章鸿终是忍不住大笑出声，小姑娘虽表现得老老实实，但那骨碌碌直转的眼珠可瞒不过他。
再瞧那副字，写的虽端正，不过没什么特色，放在京城的贵女中并不打眼，配不上小姑娘的灵气。
“外祖父不满意，兮兮重写就是了，这次绝不用您的宝贝纸，而且保证写的全力以赴。”
“闭嘴，现在就去写，纸还是用那个，记得最后在落款处盖上你的印章。”
郑居原打算将外孙女的作品装裱一下，好向其他朋友炫耀，顺带打章鸿的脸，谁知这丫头是个不令人省心的，让他吃了一肚子气。
花须蝶芒，飞鸟惊蛇，蛇蚓蟠结。
纵观莫兮从下笔到落笔的过程，章鸿不禁感叹，这小姑娘竟真能写出如此精彩的字，委实不简单呐，至少心性就比一般女子强上许多。
越琢磨他越中意，趁郑居与莫兮说话期间，他快速将纸卷起，尔后往蒋宜轩怀中一塞，先将他推至门边，接着笑眯眯道：“郑老头，小姑娘的字我收下了，把我徒儿写的字留给你做补偿，今个儿我先行一步，改日再来找你啊。”
话落，迈开腿就往外冲 ，蒋宜轩被他拉着，只得匆匆留话，“郑先生，晚辈改日定会再次登门拜访。”
“……”莫兮觉得自己对章鸿的印象不断被刷新，不过她挺愿意亲近他的，但以外祖父现在的脸色来说，她最好趁他还愣着赶紧离开，免得被祸及。
脚还未踏出门口，背后沙哑的声音直直传入耳中，“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练字也是一样。你去再写一副字给我，且要比上一副还好，不然今晚就不要吃饭了。”
“？”莫兮表示不解，所以她遭受无妄之灾就算了，还可能连晚膳都保不住？
跑出郑府有段距离，章鸿喘着粗气停下，然心情异常飞扬，“快把小姑娘的字给我，这可是我从郑老头手里抢断的，意义非凡。”
蒋宜轩摊开空空的双手，保持着微笑摇头，“字呢？不见了，可能是刚刚掉在路上了，您要不要回去找找？”
“嘚！黑心肝的小子，别和你外祖父装傻，我分明看见你塞进袖子里了。不仅如此，我还看见你把小姑娘早先写的那份也偷偷塞进怀里了。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见人家漂亮，动了什么歪心思？”
“祖父在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清楚，哎呀，这不是你要的字么，原来就掉在了脚边。”蒋宜轩俯身将纸捡起，拂去沾在上面的尘土，交到章鸿手中。
“……”我虽然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如年轻时候，但不代表这么大张纸被你从袖子里扔出来都看不见，想堵住我的嘴，早这么做不就好了，偏偏弄得如此尴尬。
“既然字已经找到，那我们早些回府。”蒋宜轩一派淡然，似乎刚才那厚颜无耻之举同他毫无关系。
章鸿也不揭穿，只是悠悠道：“你开心就好。”莫兮：心酸，我一定要吃完饭！蒋宜轩：收集媳妇的字，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