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帝国中央的王畿,在被子受改国为郡后,从大大小小的一堆诸侯封地,变成了四郡十二县的规划。
虽然看起来只有十二个县,规划有些粗大,但实际上这十二个县只是作为行政规划上四郡以下的代表县,类似于一省之首府一样的地方——不过这一郡两个并重的直辖县,让人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吐槽子受那糟糕的操作,感觉就像是喝醉了酒直接大手一挥随便划出来的一样。
株野县,是南离郡下的一个小县,虽然不如宛丘县既是南离的直辖县又是虞舜帝祭祀所在那般被中央重点倾斜照顾,但好歹曾经也是炎帝神农氏——又称朱襄氏建都、安葬之处,论起发展还是没有那么小破旧。
陈川,是株野县的主簿,干这份差事差不多有三年了,按照当初帝君做出的承诺,今年应该就会开恩科了,要是自己这次能考中,这个佐贰官的身份估计就可以往上挪一挪了。
至于自己原本的顶头上司,本来就是个被帝君赎买了土地——给的那点赎金可能称为收没更好一点——暂时拿着知县的官帽子安抚的小贵族而已。
等自己考个好成绩,他就可以回家坐吃山空了。
当然,仁慈的帝君给这些“阻碍进步的落后分子们”还是开了一扇小小的门的:只要他们肯像陈川这些被解放的奴隶一样,愿意学习简化的文字,还有帝君通过锦衣卫驻各地卫所、演文堂等部门传播出来的书籍资料,就可以一视同仁,跟陈川他们一起考试定仕途。
按说一边是传承百年的贵族,一边是刚刚解放的奴隶,两者在先天上就有着知识积累的鸿沟。
可是陈川对此并没有多大的压力。
“笑话,就那些蠹虫,指望他们老老实实地学帝君的东西?除非海里再爬上来九个太阳。”
不知道是不是破罐破摔了,陈川的这位上司,虽然全家老小都没丢掉性命,但是在那场堪称血流漂杵的大处决之后,几乎是心灰意冷了,就算拿到了这个知县的安抚,却几乎是每天醉生梦死,事情全部丢给手下这些佐贰官们来做了。
“按照之前鹿总旗说的,帝君亲书的考试资料最近这几天应该就会付梓后送到各郡县的教坊司驻所,由官员认领了。不知道今天去能不能领到。”
陈川来到锦衣卫教坊司驻株野县的大院门前,心里怀着一些忐忑,一边想着一边上前。
这几年来,从京城传往四方的文字资料,虽然都是三篇两篇的散装,整合起来也差不多有近十万言了。
涵盖的范围,更是包括了耕种、地理、诗歌、算数、医药以及被帝君命名为“政治”的统筹管理公务的知识。
“这、这是什么东西?”
东西领到手,陈川却发现跟自己想的有些不一样。
虽然六本书册的封皮上都有帝君亲笔书写的六门知识的科目名字,但是那厚度却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
六本书叠在一起,快有自己手掌那么长了。
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自己还要一边干公务一边把这些东西记下来,这也太难为人了吧?
“陈主簿,货殖司的同僚们顺路运送过来的东西就是这个,我不可能,也没必要骗你。说实在的,锦衣卫里面的也有考试,虽然具体的科目跟你手中的那几本不一样,但是我们也有很多人在抱怨,本来干活就不轻松,还要凭空挤一部分脑子出来读书。”
鹿总旗挥手赶了两下围着他嗡嗡叫的虫子,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陈川那有点呆愣的身影,开口说道。
人家都把话说明白了,陈川还能干什么呢?老实捧着书回家啃吧。
等他回到家,不等妻子招呼他吃饭,径直地来到书桌前盘腿坐下,打开书就开始翻看。
幸好今天县衙上没什么事,他得赶紧把握好时间读书,不然后面上了考场发现自己看什么都眼熟就是记不起了,那就真的想哭都挤不出眼泪了。
最顶上一册,就是《政治》,陈川伸手拈起封皮,第一眼就被那几个明显大一号的标题给吸引住了。
论君主的统治。
“帝君这是?”
陈川眨了眨眼,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不是帝君专门写给他这些人,用做考试前重点复习的资料吗?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出现在里面?
摇了摇头,等回过了神来,陈川集中起注意力继续往下读起。
“一位君主,他统治国家的权力基础,来源于他的人民。人民自愿将管理自己的权力上交给他,他才能指挥这个庞然大物有序地运动。那么,谁,才是人民呢?”
这、这、这、
陈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这真的是帝君写的东西?
帝君是天命玄鸟,是秉承上天的使命统治大地的人族的,怎么会、怎么会?
此刻的陈川的心中有很多话想要说出来,但是不知为何,有一种奇怪的力量牢牢地拉着他的眼睛朝着后面的文字看去。
“劳动者,才是人民。至于如何解释这句话,我们首先要搞清楚一个问题,那就是什么是劳动?”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一位以耕种为生的国人。他在九月下旬到十月上旬之间这段时间里,先要把土地深深地翻耕一边,挑出那些石子儿丢在一边,破碎大块儿的结块的土壤。然后把麦种播下去。这之后,他要时时注意清除杂草,驱赶虫豸。不仅如此,还要合理地运筹水肥,浇水镇压,抗旱防冻。要像这样一直忙碌到次年的五月底至六月下旬开始收割,中间没有什么日子是轻松的。在这个过程中,他流了很多汗,付出了很多精力和时间,最后从麦种收获到了小麦。而他把麦种变成小麦之间的这些付出,就是劳动。显而易见的是,如果什么都不做,仅仅是把麦种丢在地里,是不可能得到那一亩地的小麦的。同样的,自嫘祖发明种桑养蚕之法,抽丝编绢之术以来,我们身上穿的东西从原始的树叶兽皮,渐渐变成了精良顺贴的衣服。那么这些衣服是怎么来的呢?首先要有人养蚕,种桑采桑,一直喂到蚕虫结了茧,我们再抽丝剥茧,织成布料,这就是丝绸。而丝绸织成的衣服,并不是人人都能穿的,更多的是沤麻取得麻线,然后织成麻布。在京城,一个手法熟练的女性国人,一天也不过能手织一尺布——当然,在用上了巧工司大力推广的织机后,这个效率大大地提高了,但总体上还是一个很辛苦的事情。同样显而易见的,如果人不去做事情,不去付出精力和时间,桑叶,麻皮是不会自己变成布料的,更别说裁剪成衣服了。而人在桑叶、麻皮变成衣服的过程中,所付出的汗水就是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