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 章
“当然,劳动并不仅仅只有耕种和纺织。由于地理环境的不同,即使是一郡之内,也会出现有的地方大量种植小麦,而有的地方则是种桑养蚕的情况。面对这种因地理差异而导致发展不同的现状,我们聪明的国人发现可以把种桑养蚕之地那些除了当地人本身需求之外多出来的布匹甚至是生丝运送到种小麦的地方,依靠两地两种物品价值的差异,在起到互通有无的载体的同时,赚取了令他满意的报酬。这种行为有一个很符合帝国的名字——商。这种行为算不算劳动呢?诚然,看起来从事这种活动的人自己本身并没有创造出什么东西,他们只是把别人劳动所得的东西从一个地方送到另一个地方。可是我们仔细的想一想,这种运送东西,互通有无的行为,真的不能算是劳动吗?一个同样显而易见的常识,那就是如果没有人去搬运,东西是不会自己动的。布匹和生丝如果没有人去运送它,那些种植小麦地方的国人就会困扰于织物的不足。确实,纺织布匹的人也可以选择自己去运送货物,可是光靠他们自己又能走多远的距离呢?”
“不仅仅这种简单的以物易物的行为可以算作劳动,更复杂一点的,在政府的层面上,将税收统一起来,综合管理,也是劳动的一种。自帝君辛继承大宝以来,已经是第五年了,而在那场铁血改革之后,三年来,每一年的年末,中央政府都会整理出当年的政府工作报告,全面地叙述了这一年来政府的详细工作情况,包括了各地的税收情况以及财政支出。这些报告,锦衣卫总部里存档,尹相商容老大人的国务省力也有存档,各郡县的锦衣卫与郡县府衙里也有副本可供查阅。”
“明白了什么是劳动,我们就需要再确认一下劳动的反面是什么。不劳而获是个很浅显直白的形容,但是还不够简略。我们更进一步地下定义——剥削。这种行为的具体表现是什么呢?就像不劳而获这个词形容的一样,是那些从不劳动,却以各种理由将别人的劳动成果拿到自己手里,供自己肆意享用,而没有给予对应补偿的人所做的事情。现在能够读懂这些简体字的人,应该还记得,在帝君辛的铁血改革之前,帝国中央大大小小的奴隶主们是将奴隶视作自己的私产的。奴隶的一切劳动成果,都被他们理所当然地同样视为自己的物品,任意处置。不仅如此,他们还依靠血缘关系,牢牢地把持着决定帝国命运的各个权力位置。哪怕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家伙愚蠢、贪婪、短视,甚至都不能被视作人,也依然坐在那里,动也不动,仿佛要拉着帝国一起走向毁灭。伊尹是一位贤人,可是那些自认贵胄的家伙们,一边给伊尹送上源源不绝地褒誉,一边却又用鄙夷的面孔看着和伊尹同样出身的人——家奴、逃奴等等一切被他们认为低贱的人。”
“帝国已经病了,而让帝国病得奄奄一息的,就是这些尸位素餐的家伙。他们本身就是帝国的病根,却总是摆出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仿佛这帝国的一切都必须围绕着他们的意志运转。”
“为了帝国的延续,为了国人的未来,为了你们现在所享受的有尊严的生活可以继续下去,他们就必须死,必须被斩草除根,彻底地消灭掉。”
虽然是有锦衣卫货殖司负责考纲系列书籍的运输,但是在某人的授意下,货殖司并没有用一种严防死守般的态度去控制系列书籍在政府体制之外的流传——区别仅仅是锦衣卫驻地凭官印领取的考纲是免费的而已。
甚至哪怕是在各地的货殖司专卖店里,这些书籍都被堂而皇之的明码标价摆在货架上——当然,因为是简体字书写的缘故,很多诸侯并没有那个兴趣去花钱买来看。
不过,作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大公,西公昌确实是暗中派人弄来了一套。
抛去那些让他感到索然无味的病虫害治理、四则运算之类的东西,为了自己的大计,西公昌迫切地想要明白帝辛到底在想什么,到底在做什么,于是抬手便从这一大堆书里抽出了《政治》。
开头一个“谁是人民”的问题,让他挑了挑眉,暂时压抑住内心的疑惑继续往下读。
可是越读,他眉头便皱得越深。
等到看见“他们就必须死,必须被斩草除根,彻底地消灭掉”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内心激动的情绪,将手中的书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一派胡言!荒谬!何其荒谬!他想干什么?!他想要自掘坟墓吗?!他想要和全天下为敌吗?!”
要让西公昌接受区区一个下贱的、卑劣的奴隶,竟敢和他手下那些负责维护西国统治的文官武将们相提并论,说什么“能者上,不能者下”——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忽略了这文卷里还把他这种位极人臣的一方大公都拿来做了例子,鼓励被解放的奴隶们奋发向上。
“哼,取死有道。”
插着腰,在书案前站着一个人骂了半天,西公昌恼怒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
“不行,这种大事,还是需要跟仙长联系一下。就算帝辛是个疯子,也必须要保证他发起疯来不会影响我的大计。”
西公昌重新回到了平时那副“慈眉善目,沉静如玉”的模样,一边捋着胡须,一边在心里想着。
决定要跟大腿沟通之后,他先是召来卫兵,暗中将这间书房隔离警戒起来,禁止一切人靠近——无论是他那几十个孩子还是孩子们的妈们——紧接着,从书案的暗格中小心翼翼的捧出一个被卷起来的画卷。
净手,焚香,叩拜,做完了一整套礼仪之后,西公昌以同样的小心翼翼将画卷挂起来慢慢地向下展开。
等到画卷完全展开后,他边退后了一部,微微低头,摆出一副谦恭静候的姿势。
“西公,你有何事啊?”
未几,一个中年人的厚重沉稳的嗓音从画卷上传进了西公昌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