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所谓罪宗·三
“哈哈哈……”色欲突然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郗河皱起眉头。在这般“严肃”的场合下，色欲这么肆意地大笑，实在是有点破坏氛围。
“我就是觉得好有趣诶。为什么，明明只是一个口头上虚无缥缈的承诺，你要这么认真？”色欲似笑非笑地看着郗河，“明明你随时都可以丢下慕诗琪独自一个人离开。明明你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因为慕诗琪也不会有任何证据证明你曾经说过那些话……为什么你要这么认真？”
“有什么好明明好为什么的，答应了就是答应了，既然说了，就要做到。”郗河面无表情，顿了顿之后，又补充了一句，“我当然可以背信弃义，可以随时反悔，但这是我的‘道义’，每个人都有他们的底线和道义。”
“你知道我见过多少所谓的‘承诺’在转眼间被他们亲手撕碎么？”色欲似乎在很辛苦地忍着自己的笑意，“明明五分钟前还说，我会保护你的。在五分钟后遇到了敌人，拽着那个人当自己的肉盾。当然也见过，说要带你赢下这局游戏，然后转眼间就因为遭遇了突袭丢下别人逃跑的家伙。”
郗河没有说话，因为他早就知道了这些情况无时不刻不在发生。在那样残酷的环境下，什么承诺什么信用，都是会拖累自己的东西，所以理所应当地可以抛弃。
这也是“人之常情”。
“那么，你能为了你的‘道义’，做到什么程度？”色欲突然敛去了自己所有的笑意，直勾勾地盯着郗河。
郗河嘴角抽了抽，很久都没有给出答复。
“在自己的生命和道义面前，你会选择哪一样？”色欲问。
郗河抬起眼帘和色欲对视，终于不再犹豫：“生命。”
色欲轻笑一声，挥了挥手：“结果其实也差不多嘛。”
“但是我不会把自己逼入绝境，如果真的在绝境里，我也会尽力地坚守我的道义。”郗河垂下眼，“生命是我的‘底线’，承诺是我的‘道义’。道义在底线之上。只有活下去……我才能回家去。”
色欲微微侧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小区楼，看着那片灯光。
“家啊。家对你来说，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色欲的语气温和了下来，好像“家”这个字，就带着特定的温柔。
“是个原本还蛮讨厌的地方，因为我觉得他们不关心我……但后来想想，他们还是挺爱我的。”郗河在天台边缘蹲下，“不过你看啊，那里这么多的家庭……其实未必每一个都是幸福的。有些家庭很幸福没错啦，但是有些也有各种各样，这样那样的问题。那时候家这个地方可能就不是那么好了……可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你长大，你成长的地方不是么？如果一定要有个回去的地方的话，可能最终还是‘家’吧。”
“有些人可不会那么想。”色欲道。
“那就不管别的人了，反正我那么想。我现在想回家，很想很想。好久没见我爹妈了，我有点想他们。”郗河抽了抽鼻子，感觉自己有些难过。
“你就真的一定要带着慕诗琪走？”色欲在郗河身边蹲下，肩并着肩，“如果这就是绝境，你还坚持一定要带她走么？”
“这怎么就是绝境了？条件不是只要我通过了考验，就能让所有人走吗？”郗河转头问道。
“那，如果实际上的条件是，你通过了考验以后，自愿放弃自己的机会，他们才能安然离开呢？如果你一个人走，他们就都永远地留在这里。”色欲的嘴角又有了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郗河眯着眼睛看着色欲，但是无法从色欲的神情里看出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来。
于是郗河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道：“然后呢，玩笑开完了么？”
“我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么？”色欲歪头问。
“你刚刚说了如果。”郗河咧嘴笑道。
色欲咯咯笑起来：“算了算了，这个结果对你来说，可能是有点沉重了。那换个说法吧，让你和慕诗琪出去，别的人都死，你会怎么选？”
“我还是不选。”郗河撇嘴。
“你这人好生无趣。”色欲有些不满道。
郗河转头刚想要说什么，突然觉得色欲身上扭曲了一瞬间。郗河愣了一下，闭了闭眼睛而后重新睁开。
好像很正常啊。郗河盯着色欲看了一会儿，而后色欲身上再次扭曲了一下。就好像是火焰上方的空气那般，扭曲的幅度很轻，但给人的怪异感依旧很明显。
“看到了？”色欲好像早就已经知道自己身上的变化。
“怎么回事？”郗河皱眉问道。
“系统出问题了呗。你当真以为，我告诉你的那些是你可以知道的？”色欲嘴角挑起，然而并不是之前那种似笑非笑的笑意，而是灿烂的笑容，“这是要被惩罚的哦。不过惩罚的应该不会是你，而是我吧。”
郗河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就很好奇嘛……好奇你们人类的那种感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然后好奇为什么会有那种舍生忘死的行为。”色欲直接跨过了护栏，坐在了边缘，晃悠着双腿，似乎随时都会栽下去。
“你知道的，色欲这种东西，很多时候都是跟感情挂钩的啦。虽然也有很多人只是单纯的发泄自己的欲望，但也有很多的欲望是出于感情的。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容易对她产生欲望。”色欲突然转过头，像是带着几分揶揄看着郗河。
郗河讪讪一笑。
“然后嘛，我就很想试试看做一个‘人’啊。我很想知道作为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还得谢谢你呢，这几天让我体验了一下作为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的。”色欲闭上了眼睛，“那是‘灵魂’啊。”
“你是指感情是人类的灵魂么？”郗河问。
色欲眨了眨眼睛，模样很是俏皮。
“对啊。不然的话，人和我这样的代码程序……又有什么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