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饥荒两道
说起来，陆青的阅历也强不到哪里去，只是骨子里多了些圆融。
“梁伯，我还有几个同伴在外面，接他们进来吧。我累了，其他事我们明天再聊。”
“我会安排的。你也早些休息，今后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梁毅点了点头，又看了眼褚江的方向，道：“这个孩子很不错。”
陆青转头瞥了一眼卢迪，眼中满是鄙夷，如今看来，他此前的所说可能参杂了很多水分，满腔悲愤之词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懦弱。枉自己还把他当作同伴，这是对于信任二字的极大羞辱。
卢迪一直都没敢抬头，想起小逐鹿那张单纯的面容，脸上一片死灰。那是他不配拥有的情谊。
呼伦堡的基地其实建在山顶上的一座洞窟中，那片城市废墟的确存在，只是被梁毅利用虚拟现实技术结合在了一起，才将陆青他们从其他通道引到洞穴之中。
日暮时分，远方的夕阳笼罩在淡绿色空气中，映入一片妖异的朦胧。褚江坐在大石头上，双手抱着膝盖，眺望着远方。
“三哥，喝两口？”陆青在梁毅那搞到了两瓶地球时代的红酒，年份比在幽冥那里喝道的年份更好。
褚江把头一扭没有理会，陆青一把揽住他的肩头。
“来嘛，庆祝你第一次跟我闹脾气。”
褚江脸色一红，稍稍转过头来，用眼角瞥了陆青一眼。
“我……我不是在跟你闹脾气。”
陆青将一瓶红酒塞过去，哈哈一笑：“就算是跟我闹脾气，我也不能生你的气不是？”
褚江闻着酒香，忍不住咕咚喝了一大口。酒液的酸涩感在味蕾散开，酒精也在迅速被吸收，很是痛快。
“四弟，对不起。一想到族人被屠戮的那一夜，我就……”
“我知道。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这么长时间你跟我风里来雨里去，还不都是为了我的追求？”陆青叹了口气道。
“你误会我了。咱们是兄弟，你的目的就是我的目的。”褚江急忙解释道。
陆青靠在褚江的宽大的肩头，感受着人世间最真挚的情感。此生有兄弟如此，复何求？曾有位哲人说过，与恶龙缠斗久了，自身亦成为恶龙。但有褚江陪伴，陆青感觉自己才能永远保持单纯的初心，在着混乱的浊世之中，即便没有光，也不会在黑暗中沉沦。
“真希望大哥二哥他们也有酒喝。”
褚江脸上红扑扑的，两人的酒瓶又碰到一起，心中满是惦念。
流民国，破庙。
流民国、甲兵国和中易国的国主集结军队，早在二十多天前就来到了破庙。荒鬼之王也带着荒鬼军团前来与三国对垒。这是有史以来都难得一见的盛况，但原本势同水火的双方阵营都不敢再上前一步。
隔在中间的却只有两人，一个和尚和一个小姑娘。虽然衣着褴褛，身形枯瘦，但却像是不可逾越的天堑。
无尘的这场入定持续了一个多月，风雨之中不动如钟。如果不是妮妮在一旁照顾，可能早就变成了泥人。
三国君主沐浴更衣，虔诚地坐在地上，与无尘遥遥相对。而荒鬼之王则坐在马上，一眼不眨地盯着无尘身旁的妮妮。
“查清楚了没有，她是从哪冒出来的？”
“距离此地三百多里的费村。”这时，十三荒王中的第一将低着脑袋，回答着荒鬼之王的问话。
“怪不得。竟然隐身于流民之中，难怪这么长时间都找不到她。”荒鬼之王微微一叹道。
“这位尊者又是从哪来的？”
“从西而来。”第一将顿了顿，眼中爆发厉芒，道：“王上，如今正是大好时机，我们不如……”
“闭嘴。”荒鬼之王一鞭子抽了过来，厉声斥道：“断了这个念头。”
“是。”
流民国主身着素衣，是一位面色枯黄的老者。甲兵国主身着铁甲，是一位面似生铁的将军。中易国主身着黄色绸缎，是一位无喜无悲的中年人。
世间匆匆又过了三个昼夜，无尘才睁开双眼。眼神从迷茫，到疑惑，最后则是看穿一切的清澈，仿佛重新经历了从幼年成长到暮年的过程。
“无尘哥，你醒了？”妮妮欢欣雀跃，用湿布给无尘擦着脸庞。
“辛苦你了。”无尘淡淡一笑，抬头看着眼前成千上万的军队，又是微微一声叹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无尘哥，你在说什么呢？”妮妮懵懂的眼神之下，似乎隐藏着另一种情绪。
“可能你们都忘了吧？”
无尘在这场漫长的入定中，看到了隐藏在这片土地中的因果，那是古老离奇的过往。
自然革命发生之前，蓝毗尼园就已经没落许久，末法时代信仰断绝，众生除了求生已经别无他念。只有最后一批僧团生活这里，自称为末世比丘。
直到那场突如其来的天外浩劫降临，掐灭了末世比丘最后的守望。他们的身体在火雨烧成灰烬，或许是对于信仰的执念，精神却保留了下来，并以蓝毗尼园为中心，建立了常人难以理解的两道轮回。
原本佛教中有六道轮回，分别为天道、阿修罗道、人道、畜生道、饿鬼道和地狱道。世间众生根据生前的福报大小，死后会进入这六处循环轮转。
而末世比丘因为特殊的因果，无法进入六道，反而创造了饥荒二道。三国子民以稀缺的土产为食，进入了饥之道，而众荒鬼则是以土壤本身为食，进入了荒之道。
饥荒两道相互依存，却又相互排斥。三国子民每杀死一个荒鬼，死后就会沦为荒鬼，反之亦然。因此，三国和荒鬼之间的战争才会绵绵不绝。
然而，在这两道之间却有一群特殊的存在，生来不死不灭。只要饥荒两道还有杀伐，它们就会永远的存活下去。并每过十年现世一次，毒化土壤，创造纷争，让饥荒两道的日子日益艰难。
而他们正是费村的那些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