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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草归处醉妍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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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初恋如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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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里的秧苗拔节了开枝了,绿油油的像厚厚的毯子盖在地上;油菜的菜籽荚已经由绿转黄,马上就要收割了;杨柳的枝条挂满了绿叶,沉甸甸的好像随时要掉到地上;青蛙不知疲倦的在田间地头里聒噪着;堰塘里的荷叶好像一夜间挤满了整块水面,间或有一只两只白色的荷花尖从荷叶丛中冒出来,风一吹过,随风摆动。

  到处是一片浓墨重彩的绿色,到处是一片初夏的蓬勃生机。

  五月下旬的一天,春花从县城回来了。那天我正好扛着鱼叉在堰塘边上准备叉黑鱼,这个堰塘的黑鱼窝是我前两天放牛的时候发现的,公的母的至少有七八条。

  “名哥,你在干嘛啊?”

  好熟悉的声音啊!

  我一抬头就看见春花背着个大书包从湾里的大路上走过来,我赶紧收起鱼叉朝春花跑过去。

  “春花,你不在学校里读书,怎么跑回来啦?”我开心的问道。几个月没有见到春花,春花长的更漂亮了,乌黑的头发随风飘散开来,有一丝醉人的香味,白皙的脸蛋像敷了一层鸡蛋膜似的光滑透亮,初夏的温热让她的双颊泛起淡淡红晕,显得更加迷人。朝思暮想的春花就这样亭亭玉立的站在我的面前,我的心禁不住咚咚狂跳。

  “名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啦?”春花没有回答我,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惊喜。我从看守所回来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去学校找她。

  我简单跟她说了这两个多月的一些经历,春花佯作嗔怒的说道:“看你以后还听不听家里人的话?再有这样的事,我一辈子都不理你了。”

  没想到春花在这件事上并没有过多的责怪我,我的心放轻松下来,但又多了一些对春花的愧疚。她告诉我,是她妈妈叫她回家的,说是有急事。

  “马上要高考了,现在的学习任务很紧张,不知道妈妈到底是什么事叫我这么着急的回来。”春花不满的说道。

  “春花,会不会是你那个香港的叔叔要带你去香港读书啊?”前天我看到春花在香港的叔叔回来过,我猜测着说道。

  “没听妈妈说啊,就算要我去香港读书,也要等我高考完啊。”春花嘟起小嘴,那恼怒而又娇俏的样子看着就想上去亲吻一下。

  虽然刚才我只是猜测,但是一想到要是春花真的去香港了,我的心像坠入冰窖一样哇凉哇凉的难受。

  “春花,你先回家吧,我叉几条黑鱼等下给你拿过去吃。”我送走了春花,心里烦躁起来。一条黑鱼正在水草里噗籽(方言,意为鱼类在水里产卵),我抓起鱼叉一把叉过去,手抖了一下,叉偏了。黑鱼尾巴猛的一摆,游走了。由于惯性,我脚下一滑,一下子摔倒在堰塘里。

  “麻的!这么好的一条黑鱼都没有叉到!”我在心里狠狠的骂了自己一句。叉鱼可是我从小练就的一项本领,只要被我发现的鱼,都能叉中。我还在鱼叉杆上系一根细绳子,即使鱼儿在堰塘的中间游动,我也能用飞叉的技术将鱼叉住。湾里的男人中,论到叉鱼的本事,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刚才这条黑鱼,要是在平时,不用说绝对是十拿十稳的叉到手。

  今天这是怎么了?春花刚才的一句话就让我方寸尽乱。

  到底是什么事情啊?我在心里反复的琢磨。

  我索性脱掉湿透的衣服挂到岸边的杨树枝上晾晒,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把自己憋的头昏脑涨的再探出水面透气。如此多次,终于在水里把自己折腾的筋疲力尽了。

  我爬上岸,四肢伸开仰躺在堰堤的草地上。午后的太阳火辣辣的晒在身上,有一丝灼痛感,又有一丝自虐过后的酸爽感。

  脑袋里乱哄哄的,想着刚才春花说的急事,到底是什么急事呢?难不成真的是春花那个香港的叔叔要把她带走吗?那几年在我们那个素有侨乡之称的地方,有些家里有海外关系的帮忙建房或者购置家什的倒是很多,有的人家里还因为有这层关系而富甲一方,但是还没听说有谁因为有海外关系而出国去的。

  想到这里,心里又稍微平静一点,但愿春花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急着回来。

  躺在堰堤上晒了一会太阳,忽然发觉小腿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叮咬着自己,用手一摸,软绵绵的。

  “是沙彪子!”我心里一个激灵,猛的坐起来,迅速用手把腿上的沙彪子扯下来,腿上的肉已经被咬开了一个小圆洞,不停的往外流血。我抓了一把车前草在嘴里嚼碎,按在流血的地方,一会儿血止住了。

  沙彪子是我们那里的方言,是一种体型比蚂蟥大很多的水蛭。这种东西一般是夏天的时候在堰塘的水里游动,听到水的响就会游过来。沙彪子不光吸牛的血,也吸人的血,是一种让你看一眼就觉得特别恶心的生物。

  以前只有插秧的时候被蚂蟥叮过,没想到今天被这个恶心的东西叮到了。我从树枝上折下一根已经枯萎的细木枝,把沙彪子的插在树枝上,用力一翻,沙彪子的肚子就被我翻出来了。我把树枝插在地上,让它在太阳下暴晒。过不了多久,这条沙彪子就会枯死在树枝上了。

  这是对付沙彪子最暴力也是最有效的办法之一。还有用盐或者化肥腌的,同样的有效。

  看着沙彪子慢慢的在太阳的暴晒下变硬变枯,最后像一张薄纸一样紧紧的粘在树枝上,我的心里竟然有了一些报复的快感。穿好衣服,拿起鱼叉,围着堰塘仔细巡视起来。

  那天,居然叉到了五条黑鱼,战绩骄人啊!

  我提着黑鱼回到家里,妈妈在摎要子(摎要子,方言,用稻草编成一段一段绳子,然后把绳子扭成一坨,捆绑柴草用),她看到我提着鱼回来很高兴。我跟妈妈说到:“妈,我叉了几条鱼,拿两条给春花家送过去。”

  “娃啊,听说春花很快要去香港了啊。”妈妈边摎要子边说。

  “妈,你听谁说的啊?”我的脑袋一下子蒙了,到底还是要去啊。

  “春花妈妈说的啊,”妈妈抬起头不解的看着我,“怎么了?你舍不得人家去香港啊?”

  “没什么啊,”我收回将要迈出门槛的脚,“妈,你把这两条鱼给春花家拿过去吧!”

  “你没看到我在摎要子吗?刚才都还说你自己拿过去。”妈妈不解的问我。

  妈妈哪里知道我心里的难受啊。

  “妈,我肚子饿了,我要去做饭,你先拿过去吧。”我把黑鱼放在妈妈的脚边,跑到后面厨房去了。

  “这孩子,怪怪的。”妈妈嘟囔着站起身,提起黑鱼出门去了。

  其实我的肚子根本就没有饿,我也懒得去做饭。

  我打开厨房的后门,后面是我家的院子,旁边是春花家的院子,一排过去都是院子。院子里长满竹子、构树、榆榔树,还有桑树,低矮的是金银花。后门一打开,金银花的香味就飘进厨房里。小时候,屋后面的院子是我和春花还有湾里孩子们的乐园,我们在这里爬树、捉知鸟、掏鸟窝、捉迷藏。春花最喜欢吃桑树上的桑枣子(方言,意为桑葚),我就爬到桑树上给春花摘桑枣子吃,春花吃得满嘴唇的红汁,像抹了口红似的。有时候吃了太多的桑枣子,牙齿就会发软,春花就说,名哥你真坏,给我吃这么多桑枣子,我的牙齿软得都不能吃饭了。

  我看着院子里的树啊花啊,好像又回到了儿童时代。人要是不长大多好啊,小时候没有烦恼,只有无穷无尽的快乐。

  我很想去春花家看看,去问一下春花是不是真的要去香港了,但是我迈不开脚步。心里的懊恼无处发泄,一只公鸡跳到树枝上打鸣,我捡起一块碎瓦片扔过去,公鸡扑腾着翅膀逃走了。

  晚饭是妈妈做的,油盐豌豆、鸡蛋炒咸菜、干剥财(黑)鱼,还有一个南瓜汤。大哥二哥三哥结婚后都分了家,平时吃饭就只有父母亲和我三个人了。

  晚饭快做好的时候,我对妈妈说:“妈,今天有黑鱼吃,我去买点酒来。”

  说完我就出了门,经过春花家的时候,我故意放慢脚步,偷偷看过去,春花家的堂屋里,坐着她那个从香港来的叔叔,此刻正和春花的大大妈妈低声说着什么,春花站在一边低着头。

  我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内容,就快步走过去了。没走多远,后面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名哥,你去干嘛啊?”春花叫我。

  “我去买酒啊,”我有点不高兴的说道:“你不是要去香港了吗?”

  “大大妈妈是这个意思,想叫我叔叔把我带过去。”春花看着我说道:“但是我还没想好啊,我想先在这边参加完高考再说。”

  “哦,去就去呗!”我装着无所谓的样子说道:“香港多好啊,到处都是高楼大厦,遍地都是黄金白银。”

  “有钱也是别人的啊,再说我还想读大学呢。”春花嘟着嘴说道。

  “我要去买酒啦,先不跟你说了。”我心里很想多和春花呆一会儿,但是嘴巴却吐出这样言不由衷的话来。

  “好吧!”春花的脑袋凑过来,在我耳朵边小声说对我说:“晚上我在小河边等你,有话跟你说。”

  春花说完,转身一溜烟的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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