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话 3
“呃……”夜雨征求意见似地看向娜娜，后者却噘着嘴点了点头，替他做出了回答：
“就……就抹了一点，怎么了？”
“抹了一点？”阿尔伯特不依不饶：“具体是多少？”
“也就，半……”娜娜欲言又止。
“半瓶？！”
“大半瓶吧。”
阿尔伯特起先露出一瞬“果然不出所料”的哼笑，但旋即变成了又惊又恼的叫骂：“你真的是不怕事多啊死丫头！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小命有多重要？你……”
“喂！”已经走出十几米开外的曹操，听到阿尔伯特的怒吼才转过身来：“你们急吼吼地吵什么呢？就不能等大家坐下来吃晚饭时再骂吗？”
“哎哎！来了！”自觉尴尬的夜雨连忙应声，率先跑开追上曹操，被留下的阿尔伯特与娜娜面面相觑，过了差不多有半分钟，才用力点了点手指，使了个恶狠狠的眼色后大步向前，而娜娜则回了一个鬼脸，乖乖跟上。
在通过一个近乎是300度的弯道之后，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那被称为“普罗旺斯庄园”的东西显出了它的全貌——优雅、干净、华丽，漂亮得完全不像是应该出现在蛮荒之地的建筑，就算是比起余烬城中央区的富豪别墅都毫不逊色。
“等等！”伯爵猛地竖起拳头，示意所有人停下：“那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他指了指路边的灌木丛：“别急，先观察一下。”
在两堵大约四米高的红砖围墙之间，那本该紧闭拒客的大铁门展开了半扇，一辆六轮卡车横在了它的前面。卡车的外壳上钉满了各种丑陋不堪的挂件——有些是防护用的金属板，有些是铲子铁锹之类的工具，有些是一看就知道没啥用处但可以吓唬人的装饰品。
一名戴着毛线帽的小伙儿守在车旁，手里端了一把放进博物馆都嫌旧的栓动步枪，百无聊懒地打了个哈欠。
对像伯爵这样混迹蛮荒之地多年的老油条来说，这一幕意味着什么实在是不言而喻，但他本能地还是不愿相信，会有一群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愣头青，破坏约定俗成了十几年的江湖规矩，来洗劫普罗旺斯庄园——而且看起来似乎还成功了。
“那也许就是来送鱼的……”他认真地分析道：“或者是，呃，快递？从……比如说，锈银森林送过来的那种？”
“不可能……”曹操端起aics，朝围墙内瞄了一会儿：“看到草坪上的二位爷了吗？正在抬箱子的那两个？他们这哪像是在送快递，分明是在‘取货’哦。”
“那或许是，嗯，”伯爵词穷地顿了顿声：“来帮忙搬家的？”
“哈，继续骗自己吧，伯爵。”
“那这样吧，”伯爵朝远处的重型卡车比出两根手指：“猴子，你过去看一下，打探打探这些人到底在干嘛，我们就在这里掩护你。”
“啊？我？！”夜雨一惊。
“对，那就你，”伯爵看也不看他地点点头：“把斗篷脱了，枪，不，别带枪……背着弓吧，装成是猎人的样子，反正你原本不来余烬城寻死的话，也应该是做个猎人吧？本色演出就行了。”
夜雨目瞪口呆地指着自己，本想争辩些什么，却被曹操用胳膊肘推了一下，挤出了灌木丛。
“啧？你干什——”看到其他人似乎是已经达成共识似的眼神之后，夜雨愤懑地咬了咬嘴唇，如同发现了自己暗恋对象已经被妖艳贱货抢了先的小姑娘，只能不情愿地走到马路中央，大摇大摆地走向几十米开外的重型卡车。
那个打呵欠的守卫确实是瞌睡得可以——夜雨几乎走到了他的跟前，停顿了差不多有十秒钟也毫无反应。
夜雨尴尬地回身看了一眼树丛，又挠了挠头，用力干咳了一声，面前的小伙才猛然惊醒，手忙脚乱地端起步枪，颤巍巍地举过胸口。
“谁？！别动！”他的手与话都在打抖，显得比被枪指着的夜雨还要慌乱：“你是怎么过来的？！妈的，你小子会隐形的吗？”
“我，那个，你……”夜雨摆了摆手，后撤一步，用非常小心的动作指了指来时的道路：“我就是一个路过的……呃，路过的猎、猎兵，不，猎人。”
小伙儿这时才终于算是认真地打量起夜雨——有些旧态的登山服和背包，挎在肩头的弓与挂在腰上的箭袋，除了年纪稍微小了一点，看起来确实是一副“猎人”的样子……
“猎人啊……”他故作镇定，放低枪口，腾出左手抹了一下自己油腻的分头：“职业的吗？现在还有不用枪打猎的？”
“箭可以回收，成本比较低，”夜雨虽然并没有多少实际的狩猎经验，但“理论知识”倒还算是丰富：“而且，箭伤的创口可控，不容易损坏值钱的器官，也不会影响肉质……”
“哦哦，原来如此……不是，”小伙摇了摇头，又紧张了起来：“你怎么会路过这儿？普罗旺斯庄园周围能有什么猎物？”
“就是……纯路过啊，那你们又是来……”夜雨有意瞄了一眼大卡车：“来送货的是吗？”
“关你鸟事，”小伙不耐烦地掸了掸手：“哪儿来的回哪去，今天这里有……那个。有宴会，嗯，对，闲人免进。”
“宴会？”夜雨踮了踮脚，歪着身子朝庄园里面瞥了瞥：“那你们还缺食材吗？新鲜的哦！”
“喂！滚啦！”小伙张大了嘴巴，露出半口坏牙，他挥舞着手里的栓动步枪，显得既狂暴又心虚——夜雨发现，这家伙的食指完全抵在扳机后方，想必是在害怕自己不小心走火惹上麻烦吧？
就在夜雨举起双手，小步小步往后退却的时候，一个穿着藏青色套裙的金发女子从庄园那边一路小跑冲了过来，她可能有四十、至少三十五岁，但保养得很好，衣装亦整洁如新，显然不像是在蛮荒之地里摸爬滚打过的样子。
“请问这位先生——”她的嗓音非常柔和纤细，可以说是十分彬彬有礼了：“您有何贵干？”
女人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按下了小伙手里的步枪，后者起先有些犹豫和抗拒，但很快便屈服了。
“我是……路过的猎人……”夜雨小心地端详了对方一番，拍了拍自己的箭袋：“听说你们在办宴会？我这里有些刚打到的食材，你们有没有兴趣的？”
“宴会……”女人斜了一眼身后的小伙；“……差不多吧，不过我们都已经准备妥当了，请回吧，谢谢。”
眼见夜雨好像还有些不舍似的，女人悟到了什么，大步上前，从袖口里抽出一张纸币，塞到夜雨手里：
“来，这个拿着，也别白跑一趟，买点好东西吃吃吧。”
她笑得优雅而端庄，却带着就连夜雨也能看出来的敷衍与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