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来找一个人
大地在迷迷蒙蒙中迎来新的一天,太阳躲在一片氤氲着的雾霭中,注视着世界。一脚迈进一楼的宾馆餐厅,意外地看见了赵穆然,有点凄凉地坐在临窗的桌边。经过一番并不强烈的思想斗争后,我走了过去。
“你在这坐一宿?”我问。
赵穆然点点头。
我抽出她对面的椅子坐下,然后不敢看他的眼,只是淡淡地说:“早餐想吃什么?我请你。”
“我请你吧,你已经请我两回了。”赵穆然起身离开,朝着餐厅深处走去。
不一会儿,服务员推着小车送来了足以让我眼花缭乱的美食。
“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每样都点了。”赵穆然说。
这让我忽然想到了他前两天送我的手链,“那条手链不止六百吧。”我问。
“六百美元。”赵穆然笑说。
“真的假的?”我不太确定似的问。
“你说是真的就是真的,你说是假的就是假的。”赵穆然神秘地说。
“我得把钱给你。”我认真地说。
“送你的,干嘛还非得给我钱呢?那明天我送你一架飞机吧,然后你把钱给我,怎么样?”
“你抬杠是不是?”
我们彼此相视一笑。
“对不起。”我咽了一口蛋糕说。
“怎么?”
“昨天的事。”
“其实我是知道自己的胳膊有可能会被夹到的,电梯轿厢门是有识别点的,我的胳膊正好伸到了两个识别点的中间,属于是盲区。你以后也要注意。”
“特疼吧!”
“夹的不是很疼,就是你那一脚踢的挺疼。”赵穆然轻松地说。
“真是对不起。”我继续向他道歉,以找寻心理上的安慰。
“今天打算去哪玩,”他从随身的背包中拿出一张地图,铺展在桌面上,说,“今儿这天去看看断桥吧,若隐若现地看着应该更有意境。”他兴致勃勃地用手指在地图上比划着。
“我今天想休息,明天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办。”我的话如一盆冰水,浇在了赵穆然的身上。“宾馆现在还没有空出的房间吗?”我问。
“如果有,我就不至于在这坐一宿了。”赵穆然说得很轻松。
“我一会儿想回房间补一觉,你如果想出去走走,可以把行李箱放在我那。”我提议说。
轻扫房卡,打开房门。室内光线昏暗,窗外的风撩起轻薄的窗帘,送来缕缕潮湿与清冷。看不见太阳的江南最易让人生出“无边丝雨细如愁”的惆怅。
“我们能聊聊吗?”赵穆然没有转身离开,而是径直走进房间坐在靠在窗边的藤条编成的椅子上。
我点点头。
“小白,其实……”
“不许叫我小白。那是只有我爸爸妈妈能叫的小名儿。”不知为什么,我的执拗劲又上来了。
“那好,乐作家……”
我再次打断了赵穆然,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吧,我不认为自己是一名作家。”
赵穆然尴尬地低着头,片刻后才说:“我也是被父母逼着结婚的。他们给我选了很多个适合与我结婚的女孩,这之中就有你,而我恰好觉得你是那个比较适合我的选择。”
我轻蔑地“哼”了一声说:“就应为我是大龄剩女,就得像萝卜白菜似的被挑三拣四吗?”
“我没挑三拣四,我觉得你哪都挺好的。”赵穆然忙说。
“我真的没有结婚的打算,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我们在房间里聊了许多。聊天中我也知道了很多他和我爸妈的“内幕”。
原来我和赵穆然的事是一场精心策划了许久的计谋。而我和赵穆然第一次见面的时间可以追溯到上小学前。这样的剧情让我难以接受,感觉和影视剧中的苦恋太像。
小的时候,我生活在一个封闭的大院里。大院里有几栋独立的小楼,我家住在临近马路的那一栋。那是一栋红砖的房子,门前有个不大的小院,爸爸请人为我做了一个圆形的小亭子,亭子边上种上藤萝。夏天一到,油绿的叶伴着一串串晶莹的小蝴蝶般的紫花交相错落着。我就坐在下面,躲避阳光,享受父爱的阴凉。那时的父母很忙,十天半个月见不到父亲,母亲又是早出晚归,家中常常留下我一个人。我就静静地守着那栋小楼,房前屋后地孤独玩耍。
赵穆然说,他小时候也生活在那个封闭的大院里。
“看来我们还颇有渊源。”我笑说。
“前段时间,他们在聚会的时候聊到了你和我,后面的你就凭着写小说的人强大的想象力去想吧。”他说。
“怪不得我妈那么喜欢你。”我自顾地说。
“我觉得即使你不喜欢我,也应该友好地和我相处,不至于想让我遍体鳞伤吧。”赵穆然说得很坦诚,“或者我们可以假装相处得不错,给四个老人看。”
我沉默不语,盯着窗外阴郁的天空。我的脑海中被塞入太多的事。
“昨天阿姨说你买了去杭州的机票,告诉了我班次座位号,她想让我同你一起来。我看了一眼时间,距离航班起飞还有三个小时,于是托人找关系买了一张挨着你的机票,要说我也挺不容易的了。就凭我这种精神,你也应该跟我透露一下你此行的目的吧。”
“我是来找人的。”
“找谁?”
“找一个和我年龄一边大的女孩。”我说。
“那女孩是谁?”他好奇地问。
我没有说话,不知该从何说起。的确,我现在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小说和洛一,应该还有辛纬。我为什么会对一个只在照片中见过,只在别人的叙述中听到过名字的人如此牵肠挂肚呢?或许是因为我们出生于同一年,或许是她的人生有太多令人叹息的地方,或许是我被一个男人的深情与执着感动了。
“那女孩也在杭州吗?”赵穆然又问。
“我也不知道。”我走到窗口,长出一口气。我也不知道洛一在哪,或者他已于十年前彻彻底底地离开了这个让她感到无限冰冷的世界。但我为什么还要来到这?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