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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太过热闹的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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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山中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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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轮车夫载着我,在满是乱石的路上艰难的行走。走了很长时间,他满头都是汗。

  他问我,你还是要去吗?

  我说:“嗯”

  “要不,你先歇会。”

  “我不累。再慢一点,下午五点回不去的。”

  “师傅,你这样载我一天,我该给你多少钱呀?”我有些犯愁,之间没谈好价格,身上带的钱也不多。在这荒山野岭,这又是个完全的陌生人,我猛的才想起会有安全问题。

  “你看着给吧。你们记者来报道灾情,就会有更多的人来帮我们重建。你们是来作贡献的,给不给钱都不要紧。”师傅操着四川话说道。

  他话还没说完,我脸都有些发烧了。幸好,他看不见。

  车继续在颠簸不平的道路上行驶着。师傅跟我讲了他身边好多家庭受灾的事,还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线索,我都记下来,并跟他说好,让他一一带我去采访。

  “这条路啊,幸亏是我的车,才上得来,汽车根本上不来。”他吃力的蹬着。

  如果是在旅游景区旅游,听了这话会不会以为他是想坐地起价。现在,我一点都不怀疑。

  当中午的阳光刺眼的照在我们身上时,我们总算到达了村子。村子里的平静得叫人有些意外,村口有人正在发着饭和纯净水,一些包着头或手的人,在排队领着食物。

  看到我和三轮车夫,发饭的人递给我们一人一个碗,乘上饭,浇上一勺菜。

  发饭的人说: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军队都进不来?

  我告诉他,我是记者。我想被你们被围困的情况发出去……

  他说:太感谢了,先吃饭吧。

  这是我五天来吃的第一顿饭,菜就是辣椒粉炒的黄瓜丁。可能是做的人担心菜不够,给了很多水煮。汤汁浇在饭上,不用太多菜,也很下饭,那味道今生难忘。

  吃了饭,发饭的人带我们进村子。其实村子已不复存在了,跟我们看到的其他废墟差不多。由于山石封掉了下山的路,伤员送不下去,只能自救。幸好村里有个医务室,一个年迈的老医生和小护士,给受伤的人作了些简单的处理。

  他们用床板当床、用被单支起一个个帐蓬。山上全部断电了,晚上就生火取暖、照明。

  由于医生有限,很多人的伤口都开始发炎、肿大,痛苦的呻吟,但没有人抱怨。

  “地震后的那天晚上,部队空投了水、被子、食品、药给我们,所以我们还能撑。”发饭的人说道。

  “上山的路封了,而且全是从山上辟下来的巨型石头,想把它们清理掉不容易啊,需要时间。”我说道。

  “死了的人,我们都下葬了。就是这活的人,着急呀。”发饭的人说道。

  这几年,年轻人都下山打工,村子里剩下的也都是些老人。村子里好多房子是木制的,所以受伤的人多,死的人并不太多。

  “大多都是年纪大的人,怕撑不了多久啊。”他说道。

  时间非常迫切,我想急着下山去把情况向政府汇报,聊了一会后,就跟三轮车夫一起急着下山去。

  下山的路比上山更难走一些。路两旁时不时有碎石滚下来,我们几乎是沿着山体在走。遇上大山石拦着的道路,我就和三轮车师傅一起把车抬过去。

  就这样,天边挂起了昏黄的落日,我们离山脚还有很远的路程。

  “下面就快了,路上几乎没什么大石头了。”车夫说道

  “那我们能再快点吗?”虽然,我不忍心催他,但越晚会越难走。

  “好的,我尽快。”他说着,弓起身子,加快了速度。

  “啊……”刹车失灵了,我们连人带车滚了下去。我被甩到一块大石头上,幸好是背部着地,除了很痛外,并没有什么大碍。而三轮车师傅带着车滚出好几米。我好不容易撑起身体,摇摇晃晃走到他身边,他告诉我,他可能骨折了,腿不能动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不知道该向谁求救,能够想到的人,也只有马小庆了。我掏出手机,幸好给他发过短信,还存有手机号。可手机信号微弱,打了好几次都没有接通。终于,在拨到第4遍的时候通了。

  “喂,马医生吗?”

  “林欣兰你在哪里?怎么还没回来?”

  “我和三轮车师傅出车祸了,他摔断了腿,快来救我们。”

  “三轮车也能出车祸?”

  “车翻了,我们滚下来。”

  “信号不好,快说你们在哪?”

  “不知道,说不清楚”

  “把gps定位打开,手机不要关。”

  “嗯。对了,多带些人,山上有很多受伤的人需要治疗。”

  “好的。你不要移动受伤的人,让他躺着。”

  “好。”

  放下电话,心里总算有点安心。但天色越来越暗,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找过来……

  “师傅,都是我催你,对不起。把你害成这样……”

  “都是我太急了,幸亏你没受伤,不然你怎么回家”

  我难过得掉下眼泪,把手机往信号多一点的地位移动,希望他能快点找到我们。

  煎熬地过了一个小时,终于看到车灯了。

  黑暗中,我向着灯光挥着手,从救护车上下来几个人,他们抬着单架。真的,真的是他们,马小庆就跑在最前面。他打着手电筒,在我身上照了照,

  “受伤了吗?可以动吗?”

  “我还好,皮外伤。就是师傅好像骨折了。”

  马小庆走到车夫身上摸了摸,说道:回去我给他接骨,你们先把他送回去吧。

  “不是说王子和马车吗?”他看看我没什么事,脸上立马浮现出恶作剧的表情。“我们队的人都派出去了。队长向邻近的医疗队借了人,派我们几个人去山上的村子,怎么走?”

  “我带你们去吧,再往上车就没法走了。”

  “你可以吗?”

  “我没事。”

  “那好吧。”

  我们一行5个人又开始折返到上山的路,这一次全得靠走才能上山,除了我和马小庆,还有一位是市中心医的外科医生罗志武,长着标准的中年医生的脸。另外还有两位也是他们医院的护士,分别是微微有点胖的朱姐和比较瘦小的牛姐。大家点点头,马上就熟络了起来。

  他们三个急急的走在前面。因为我脚受伤,马小庆陪我走在后面。山路又冷又阴森,时不时传来不知什么动物嚎叫声,再伴随着山谷转来转去的回音,胆再大的人也会感到恐怖和不安。我们俩只好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排解心里的恐怖。

  “沿路都是碎石。早上,你们怎么上去的?”他问道。

  “走一路抬一程呗。”

  “吃了饭吗?”

  “中午吃过。”

  “吃个苹果吧。”他从包里拿出一个苹果给我。“我们大概走多久可以到?”

  “上午我们走了3个小时到的,但我们有车。现在全靠步行,那估计还得3个小时才能到。”

  “能坚持吗?”他问我,黑暗中我看到他的眼睛里有一种闪亮的光芒。

  “嗯”

  “要不你拉着我的包吧,我在前面走,上山你会轻松一点。”他说道。

  我想不如直接拉着你的手臂吧,那么小气,还拉包。看着蛮洋气,这么保守、封建。我嘟着嘴想着。

  “怎么还不愿意。”

  我白了他一眼。

  他斜挎着背包,我拉着他的肩带,就这样一路,艰难地向前走着。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单位派的?”夜空下,他用眼角的余光看我,漫不经心的问道。

  “我自己申请来的。”

  “灾难大片看多了吧?”

  “这是专业精神,好不好?”

  “其实,我觉得你们单位派你来,真的很欠考虑。都不具备野外生存能力,组织冒太大风险了。”他的话说得既不客气但又很客观,虽然愤怒不服,但也没什么好反驳的。

  他轻扬嘴角笑了下,白白的牙齿在月光下闪烁。“也许也没派错,你用你的感性写的稿子很不一样,很感人。”

  “我们医生吧,只看手术台上病人什么病情、分析病理,从不问病情后面的故事。但是看了你的报道,会对每个病人多了一份感情。”提到嗓子眼的怒气,又泄了回去。

  “刚刚来的时候,我也很害怕。可真正到了灾区,每天采访那些跟我们一样普通生活的人,目睹那么多灾难中坚强的人,和灾难中的人与人没间隙的关怀,觉得身上特别有劲,不觉得累,也不觉得饿,更不觉得苦。”我侧过头看着他,说:我想我是患了“城市病”了,现在短暂康复了,马医生。

  “‘城市病?’什么症状?”又是满不在乎的神情,那表示好像是在笑我无病呻呤。

  “我不想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

  “噢?”

  “像这类灾难一样的新闻,本是社会新闻记者报道的范围。我是财经记者,做了4年的财经记者,知道吗?”我问道。他耸耸眉毛,觉得我很夸张。

  “财经的世界是什么?在我看来,就是另外一个战场。在这个战场上,挖陷阱和说谎的能力就是武器。在这个世界,我交了很多朋友,但朋友的基础就是利用。如果有一天谁在这个战场上倒下了,他就不再是朋友,他的命运就是自动消失。即便他不甘心,但也会被这个世界自动屏蔽掉。在这个战场,利益就是共同的目标,人们因此联盟,承担各自分工,扮演各自角色。哪天利益不存在了,这个队伍也就自然解散。”我的心正在坠向黑洞。

  “举个例子来讲吧。这两年不是股市特别好吗?于是就成了一场用假象粉饰的财富盛宴,表面上那些拿着勺子想尝点甜头的人,都是最后买单的人。而真正享用美食的,则是在背后拥有大资金操盘的大鳄们。我曾经见过一个人,他电脑里有十多个不同名字的账户,有近3亿资金调动,所谓内部消息都是他们团队策划的,团队将包装过的消息放给股评家,股评家再到电视广播里进行吹捧,那些毫不知情拿着牙缝里省出的钱的小散户跟上后。马上抽逃,一天可赚几千万,这条链上的人都在或多或少的分享。”

  “我也还算圈内人。交道打久了,他们让我常常有着站在陷阱旁,不知何时冒出个手被推一把的感觉。其实不光我有,他们也有,大家都恐惧着,但大家仍这样活着。”

  “股票产业链只是我看到商业社会的一个很集中的体现。其他行业也是这样,那些衣着光鲜、西装革履的人们为了钱说着谎,但没有人觉得他们不对。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谁站得高谁就是对的。”

  “这种感觉在很长一段时间,让我感到恐惧。我无法妥协、也无法习以为常,更无法反抗,我只有一天比一天厌倦。地震的前一天,我莫名地把手上的股票都卖了,有一种想逃离的强烈愿望。这时发了地震,于是我来了。这里虽然很惨,但我快被人与人之间那么患难与共、生死相守的情分熔化了。”

  “不能说了,再说我会忍不住了。现在我还不能懈气,还有很多不同题材没有表现。”说时,泪水已经滚落出来,我深吸一口气又吸了回去。

  “看了点阴暗面,就得城市病了。你还真是脆弱。”虽是嘲笑的口吻,但也有点怜悯的意味,有些让人亲近的感觉。

  “也不是吧。只是迷茫。现在,挺有意义的,每天都可以不停跑、不停写,这种感觉很珍贵。”我想,那时我的眼神一定是幸福的。

  “你是怎么来的?”我用他的口气问他。

  “我是因为优秀啊,领导名单上的标配。”他嘴角、眉毛上扬,男人的自信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帅气。

  “麻醉师嘛,医院应该不止你一个吧。”

  “麻醉师与麻醉师也大不一样的,你不懂。”他笑着说,轻描淡写的不再谈这个问题。

  “医院的生活是忙得让人窒息……。”他随口说了一句,让我感到像我们这种在城市里看起来还算光鲜的人,各有各的辛苦。

  终于,到了山上的洪柳村了。一进村,大家顾不得休息,马上就开始忙碌开来。马小庆终于让我见识了,他确实是个不一样的麻醉师。

  一般的麻醉师都是西医,而西医自然不认可中医的那一套。但马小庆就是属于那种为数不多的中西医结合的麻醉师。在手术室里,他是纯粹的西医,而在这里麻药又极度短缺,是要什么没什么的灾难现场,他的功夫就全派上用场了。

  他来出一套有100多个针的针炙包,以很快的手法扎在病人的穴位,病人的呻吟声,明显就减轻了。

  直到他手上所有的针全部扎完,他才停了下来,在篝火旁坐下来。

  我递给他半瓶水,他看了没看,就喝了。

  “你真棒!”

  “是不是敬佩之情如涛涛江水呀?”他又得意了。

  “别的麻醉师难得不会吗?”

  “这是祖传的好不好。我爷爷可是名老中医,这手绝活是打7岁就开始炼的。切……什么都不懂。”

  “童子功?”

  “当然。”

  “我爷爷更厉害,做手术的时候,可以完全凭借针炙穴位麻醉让病人完成手术。但因为可以掌握这门医术的人非常少,所以,外界说他是伪医术。”马小庆说:但我信,因为我扎过自己,确实没感觉。

  “用手术刀裂开口子,也可以?”

  “那还没试过,但爷爷说是可以做到的。”马小庆的眼神陷入思索。

  洪柳村的村长焦虑地从远处走过来,他想问问,救援的直升机什么时候到,他们村里的一位活佛,从地震那天开始就昏噘过去了。现在,这么多天,粒米未尽,估计是要升天了。他们想让直升机把他先送出去。

  “什么情况,我去看看。”马上庆拍拍身上的灰,跟着村长就走了。

  村里的寺庙已倒塌,而这个叫活佛的住持,脸色乌青,光光的头皮肿得很大,他躺在帐蓬里,看上去已似乎没有多少气息。

  “这位活佛高龄?”

  “七十九。”他弟子说。

  “从症状上来看,应该是脑血栓造成的脑梗塞。”马小庆说,很严重了,应该赶紧治疗:“要是在外面就得做开胪手术了。”

  “可这里要什么没什么啊。”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脑血栓就是瘀血在脑血管堵塞了,如果能够疏通,他就有机会活。”

  “那不是要做手术吗?”

  “我有我的办法,不过,能不能救活我也不敢保证。”马上庆戴上手术手套,查看活佛撑得发亮的头皮。

  “医生,那就试试吧。”活佛的大弟子说道。

  马小庆让众人将活佛扶起坐稳,在他的针炙包里,拿出比针炙针略粗的钢针,一手消毒,另一手针迅速针刺双鱼腰穴。然后,又换针头在印堂穴处刺下,顿时一股乌血从针眼里喷射出来,溅到马小庆脸上。随后,他又在活佛的十个指尖上刺出血来,每指一滴,然后用棉球按住。

  “你……”

  “这是干嘛。”

  弟子们一阵惊呼。

  几分钟后,活佛涨红的脸色渐渐开始退红,明显呼吸也平顺了许多。

  马小庆说:“脑内压力正常了,就不会有血流出来了。中医上这叫放血,专治急症。如果他可以喝水,就证明他有生的机会了。”

  马小庆一边擦着身上的血,一边抬脚向外走。弟子们只得慌忙地为活佛颂经祈佛。

  “你是现代医生吗?”

  “是不是像行骗江湖的郞中?我从小学的中医就是这么尴尬。”马小庆顺手把擦过脸的乌血纱布丢进了火堆里,他想找水洗洗脸,却没能找到。我把手中的纯净水递给他,他看了看,又舍不得,这里纯净水都是可以用来救命的。他闻了闻手指,对自己的手有点嫌弃,我想他是有洁癖吧。

  我们坐在高高的荒山上,头顶上是黑得像幕布一样幽深天空,繁星像钻石一样璀璨生辉。然后展望四下,是同样黑暗深遂的山谷,与华丽星空相对应的是一堆堆借以照明的篝火。似乎有火光的地方,就会有一阵阵悲凉的哭声传来。

  “如果是在武汉,会觉得这样的夜空很美。现在,却觉得想逃跑。”我低着头说道。

  “没有电、没有电视、没有任何可以转移痛苦的方式,叫人怎么去排解?”他说道。

  身旁的篝火跳动着,他脸上少了那种满不在乎的表情。那种忍住心痛的感觉,可以窥见到心底最温暖的地方。

  如果是在城市,我们会在干嘛呢?我可能会觉得他是个不负责任的医生,因为他总是懒洋洋的,那种典型的满不在乎、啥事也不放在心的劲几乎已深入到骨髓了。

  他站起身,用树枝扒拉扒拉柴火,火光把他照得很亮。他的腿很长,脸很瘦削,眼睛不大但明亮有神,眉毛浓密好耸动,给整张脸带来生气。

  说到针炙,他就来劲了。他打开了话匣子,自信的说道:我用麻醉剂可以精确到秒,几乎是可以让人什么时候醒就什么时候醒,但我不认为这有什么难的。我爷爷的“针炙麻醉”术才是最牛的,爷爷和奶奶当年在农村,我奶奶为农妇接生,他用麻醉针炙为农妇减少痛苦,不痛是有名的。可是因为每个人的耐受力不一样,这套方法始终很难推行,再加上有些西医不断的诽谤,让“针炙麻醉”成了骗术。其实,现代医学的时间很短,而我国中医则有几千年的历史。因此,我相信我们中医的医术会比西医更安全。但我们的中医文明太深奥,现代人太懒,懒得去发掘研究,一派拿来主义。

  他说这话时充满“一派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孩子气,但认真的样子很能打动人。

  “现在我相信你是个好医生。”我说。

  他低下头,笑了笑,然后扭过头一本正经的对我说:“我觉得你是个好记者,虽然你没发掘出重大的事件,但你能深入人的内心,展现了灾难中人性的顽强与乐观,很了不起。”

  那样跳动的火光在我眼前模糊了,我好像终于被人理解了。“扑哧,哈哈……”我们不约而同笑了,顿时觉得亲近了不少。

  5月的山谷深夜很冷,哭声、哀号声也渐行渐远。看着火光会有种被催眠的感觉,我们都没说话,我抱着双腿,将头搁在腿面,眼光开始迷蒙。在茫茫一片废墟之上,星星点点的篝火吱吱呀呀燃烧着。这时他吹起了口哨,吹的是美国乡村福音歌曲《aazggrace》,圣洁又优美的璇律在空旷的静夜升腾,空灵又幽远。

  醒来的时候,天已有些蒙蒙亮,鹅黄的太阳刚露个头,正缓缓染红天边。他正站在我的前方,出神的看着日出。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日出,太阳从一片废墟上闯出来慢慢在浸染着天空,就好像把最有生命力的东西泼向了这世界。我不由自主站起身来,背上却有件衣服滑落。不知何时,他的外套披在了我的身上。

  我们俩就这样并肩站着,被这魔幻的场景给征服了。

  心悸的哭泣,把我们从梦中拉回。

  在清晨橙黄的日光下,比我们山谷更低的一处悬崖边有一处20多平方米的平地,湿润的泥土是刚刨过的,上面插着一块块砖头。仔细看看,每一块砖头都写一个名字,一位婆婆和一位年轻的妈妈正向着一块砖头烧纸钱。年轻的妈妈虽然带着时时髦的发夹,却蓬乱着头发。脸色腊黄、眼睛红肿的她,一边哭着一边说:娃儿,娃娃书、变型金刚、钢铁侠都给你烧来了。你要冷了就给妈托梦,妈给你烧棉袄。想吃什么也给妈托梦,妈做给你吃。你要对向阎王爷求情,让你早点投胎,快点回来呀。妈想死你了……。哽咽着扑到地上。一旁的婆婆抽泣着说: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呀……。

  眼泪在我冰冷的脸上滑落,我一侧头,发现他有些血丝的眼里也噙着泪水。前一刻,我们陶醉。这一刻,心痛如铅般灌注到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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