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祸不单行
05祸不单行
春来冰雪融化，溪水从山间流淌，马耳跟着马夫去打猎。
马夫说，‘春来了，野兔野鸡都会跑出来的！’
马耳对此深信不疑，靠着地瓜、树根、野果他们勉强活下来了，有时三天没有食物他觉得自己真的快要死了，那时又渴又饿。
不得已马夫杀了那匹救他们于火中的野马，马夫一边哭一边杀害了他的朋友，而他已被饿的头晕眼花了，他之下喝的第一口竟是救命恩人的鲜血。
靠着这匹马他们度过了最难熬的时期，不得不说马夫的手艺很好，肉经过腌制可以保存很长时间这样他们就不必忍受饥饿了。
在杂草丛生的树丛间奔跑，与野搏斗成了他们爷俩最默契的生活。
今日一只野落入陷阱中，他们终于可以饱餐一顿了。
焦黄的野肉滴着油，香气四溢，马夫将切小块的肉递给马耳可这小鬼却不领情，气闷道，“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大口吃肉大口饮酒，怎能像个丫头般细嚼慢咽！”
马夫听不懂这个小鬼在说些什么话，下意识的开口道，“你娘以前都是让我切成小块儿的。”
一个‘娘’字让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一时间再难开口，一年里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马夫这一生的奇遇。死了，儿子被抢，马也吃了，他很害怕不敢想还会有什么从他身边消失，他现在唯一还剩下的只有马耳了。
若是没了马耳，他恐怕也没了活下去的勇气了。有时他在想，以前没有，没有马头和马耳时他是如何活过来的。
如今胆战心惊的度过的每一天，对他而言都是佛的恩赐，他有时不由自主的也会向佛祈求，感谢佛赐给他儿子。
长久过后，马耳扔掉骨头，突然对马夫开口道，“你知道抢走哥哥的是什么人么？”
马夫点点头肯定道，“是大贵族，纸王氏！”
马耳见马夫颇为谨慎的压低声音，那是一种天生的畏惧也是一种奴性。可马夫在面对野兽时全然无所畏惧，但对那纸王氏却是发自灵魂的抗拒。
“爹！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哥哥救出来的！”马耳起身拍着胸脯道，他和哥哥偷偷溜进书塾时，总能听见先生说纸王氏是犹如神佛的大善人。可马耳觉得他们根本就是一群强盗，他们抢走了自己的亲人，他小小的心中已经埋下了对这姓氏的厌恶只是他尚未知晓恨为何物。
“你——你刚才叫我什么？”马夫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两个娃子一直是叫他马夫的，这是他第二次从马耳的口中听到爹的称呼，他欣喜若狂追在马耳身后祈求一个孩子。
厄运总发生在你感觉到满足之时，该来的总会找上门来，你躲不掉也逃不脱。
纸王氏终于派大军将山麓团团包围，开始搜山了，父子二人已无出可逃。只得向山顶狂奔。
马夫不敢停留，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降临了，为什么他们已经抢走他一个孩子连另一个都不放过么？
为什么？为什么？终因体力不支，马夫摔倒在地，马耳也从他背上摔倒一旁，他看见那个卑微的男人对着苍天咆哮，“佛，佛你在那里？救救我的孩子吧！”
马耳被马夫哀绝的呼嚎所震撼，一个走投无路的男人向他一直深信不疑的佛祖寻求保护，可他的佛又在那里？
火波举国上下皆信佛，可佛真的会拯救每一个人么？他不信，他再也不相信什么仙圣、什么和尚的鬼话连篇了。
与其相信神佛，不如相信自己，他不信命不信佛，他只信他自己。
纸王氏对这父子二人已然是赶尽杀绝，他们狠毒到放火烧山何种卑鄙的手段，马耳对马夫说，“只有活着才能有希望，才能救出哥哥！”
马夫和马耳终于走出了深山密林，眼前是纸王氏的重兵，那一幕真的很可怕。马耳不自觉的躲在马夫的身后，没有人在意他们的意见。他被直接拖出来架走。
扭头再看一眼马夫，他看见马夫双眼无神的缓缓倒下，他挣扎着想要去看一眼他的父亲。可脑后一痛，他渐渐的失去了意识。
眼花缭乱的富丽堂皇充斥着他的双眼，一张张脸挂着冷漠与淡然，那一道道冰冷至极的视线让他不安又厌恶。
他挣扎着逃离这里终于醒来了，满堂华彩簇拥着众人，一双双眼睛锁定在他身上，是探寻是试探还是揣测。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华丽盛殿，一切都让他看的目不暇接，他们打量着他，他亦打量着一切。
终于他的目光落在了正前方华丽座椅上的老太太身上，他认得了就是那个老太婆，是了，是这个老太婆抢走了他的哥哥。
没人会想到一个孩子会有如此之举，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个孩子冲到纸王老太君的面前，抬手就要挥拳。
幸亏老太君身旁的年轻人眼疾手快，上抬腿将他绊倒在地。
年轻人一脚踏上他的脊背，怒斥道，“祖母，这野小子胆大包天意图不轨，我看还是把他发配为奴吧。”
“无量休得多言，你祖母自会处理！”纸王老太君右手侧站着的高个中年男人开口道，却没想到换来了自己儿子的顶撞。
“是啊！父亲惹下的祸端，还要祖母为您排忧解难！”未等纸王三千冷言冷语说的进行，一巴掌挥过去，老太君狠狠掌了纸王无量的嘴！
他不敢相信那是来自最疼惜他的祖母的一巴掌，委屈和怒火无从，他脚下的力道更重，下狠心要折腾他脚下的臭小子。
“尊卑有序，你怎敢顶撞你的父亲！”老太君在儿子的搀扶下徐徐起身，命令道，“还不松脚，他也是你的兄弟！”
在老太君的声威之下，纸王无量不得不收回了脚。
马耳不由自主的咳嗽起来，胸口被压得生疼，后背也疼的紧，可他脑中却反反复复思考着那个老太婆的话。
未等他想的明白，那纸王老太君再度开口，亦是决绝，“你的名字是纸王三千，你可记住了！”
纸王三千微微抬起头挑衅般的看着那白发苍苍衣着华贵的老太婆，挑衅般的吼道，“死老太婆，我叫马耳，骏马的马耳朵的耳！呸”他冲着老太君的衣裳狠狠吐了一口。
这一举动惊呆了所有人，侍女的手中的茶杯纷纷，男女老少的惊呼声此起彼伏，一众高贵的人终于露出了他们的本来失态。
纸王三千受了罚，他被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房子里，每日都有人来问他道，“你的名讳！”
他答道，“马耳！”
一耳光下去，来人又问，他依旧如此。
那脾气倔强的无人能及，双颊已红肿，待溃烂之前总有人来医治。治好了，依旧有人来问他的名字，可自始至终他都不肯承认他是纸王三千。
一晃数月，他依旧顽固，来问话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终于有一个人跪在他面前求他，“您行行好，绕了小人吧！您若不松口，小人又要挨板子了。这条命就全废了。”
“与我何干！”纸王三千蜷缩着身体从角落中说出冷酷的回绝。
果然，门外传来了板子声和人的惨叫声，他想捂住耳朵却无济于事。他不是什么纸王三千，他只是马耳一个马夫的儿子。
他想他的哥哥，更想念他的父亲，他是否安好！
门外传来的闲言碎语声轻绕着他的思绪，他腾地一声从木板弹起来，扒在门缝边倾听着外界的一举一动。
他终于听到了了那个令他震惊的消息，仆人口中说道，“听说一个胆大包天的贱民马夫竟然驱赶着数匹野马来咱们纸王府找自己的儿子，真是个疯子。”
仆人口中的疯子，纸王三千立刻就猜到了是他，一定是他。那个马夫那个男人终于来送死了么？
他终于不再相信什么神佛了，那个卑微的男人恐怕是有来无回了。
不，也许他能做些什么改变这一切。
“来人，来人，我纸王三千命令你们把门打开。”他狂叫，它咆哮，对着门狠狠的踢打。
当门被打开的那一刻，他瞅准时机终于得空窜出去了。只是之王府太大了，他根本找不到大门的位置。
跌跌撞撞间，他抓着人就问道，“我是纸王三千，告诉我大门在哪里？”
奴仆被他的样子吓得不轻，当得知他就是太夫人刚领进门的三公子纸王三千，不得不为其引路。
他不顾一切的狂奔，终于看见了那辉煌壮丽的大门，正当他要冲出去是，追随而来的家兵正在大门口守株待兔。
可他顾不得许多了，他不顾那一双双手的拉扯，执意向外冲。
终于他看见了那个许久未见的马夫，那人全身是伤，黝黑的脸上是皮鞭抽过的一道道血痕，那一刻他忍不住大叫道，“爹，爹——”
刺耳的叫声终于唤醒了马夫的注意，他茫然的抬头望着那个方向，当他终于看到那熟悉的孩子时脸上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他怎么跑出来，还不把他带走！”纸王老爷瞟了一眼厉声吩咐道。
“放开我，你们这群混账家伙，不许你们伤害我爹！”
纸王老爷听到此话不由得怒火中烧，“我才是你爹，他不过是个奴隶！”
“你也配是我爹，你们只是一群强盗！”纸王三千的怒吼几乎冲破了天际，纸王老爷不想与这个浪费唇舌。
抬手吩咐家兵，手持木棍的家兵一拥而上，终于将马夫团团围住。
一棍一棍打在肉身上，而这一幕正被纸王三千看在眼里，乱混之下，他看着自己的父亲被打的吐血，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口中涌出来。可他依旧一声不吭，望着他的方向，他在笑那是那个纯真的男人留给他最后的遗言。
“啊啊啊——”他不知道那一刻他还能发出如此刺耳的叫声，所有人都被纸王三千吓了一跳。那几乎不是一个小孩子能发出的声音。
他终于挣脱了被吓傻的侍卫，冲到了那个男人的身边。可惜太晚了，马夫早已没了气息，他死了死在自己儿子面前。
握着马夫指骨断裂的手，他痛哭流涕，那一刻仿佛流干了他毕生的眼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