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列国志

  昼夜不明，天地不分。往事已成浮云，仰面倒在血污中，他食指手指的指甲已被拔掉了，鲜血淋漓，把那种疼已渐渐麻木。眼中残存的只有公主被那大政王压在身下，回眸望向他时的哀伤。

  晦明难辨的眼前似乎只留下了很久以前，他作为公主的贴身侍卫与公主一同前往南国搭救苏子时的情景。

  东方乙或许并不明白为何要去搭救苏子，他更不知道苏子是何许人也，要劳烦公主亲自去出手相助。但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保护公主的周全。

  东方乙很早就下定决心要保护公主，那大约是从公主将他从男娼馆中就出来时，便发自肺腑的念头。

  北国芙蓉巷，一掷千金最知名的风月场所。这里不但有妓女，亦有男娼，专门为诸国贵族寡妇提供欢愉。便观中州列国，最有名的寡妇便是西麟封地息吹的西麟王长姐大长公主天燧凤。此人天性淫荡，在诸国中亦有着风流荡妇的名声。据说这天下第一的荡妇，也时常光顾此处，巡幸些妖童把玩。

  传闻天燧凤喜好男色至极，为了满足淫欲将自己管辖封地内少年全部搜刮入府，弄得息吹遍地无男子，好女无处觅良夫。这风月场中的谈资，只是愈演愈烈，成为说书先生口中最邪门的故事。

  小乙衣衫不整在，鼻青脸肿的坐在角落处，似乎无人敢招惹他。因为他是这里最凶猛的男娼。

  进入这芙蓉巷已有三年，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想要从军的男儿，只是终日在肉欲中与女人周旋的最下等的男娼。

  小乙至今也忘不掉自己服侍的第一个女人，女人肥硕的身躯压在他身上，几乎压断他的肋骨。贪婪的索取最原始的。那时小乙发现原来那些衣着光鲜身份最贵的女人，与身边的妓女一样，在床榻之上露出最恶心的脸孔。急切的向他索取最高程度的满足，他或许和这里普通的男孩子不一样。他们似乎认命了，为了争夺女嫖客而争风吃醋，又或者是为了衣着华美、食物丰厚而互相攻击。

  他就是厌恶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但当他听说小江已经得到救治后，不由自主的长舒了口气。小江终于活下来了，或许他能代替自己参军成为一名勇敢的中州士兵，与凶残的乌古斯人作战，成为一个英雄。

  每每想到此处，小乙便觉得自己卖身此处是值得的。

  “小乙，接客了！”刺耳的声音传来，夜幕将至，中州大地似乎只有这芙蓉巷不分昼夜，因为人无法像动物一样有发情期，人不会克制自己，来便肆无忌惮的发泄出来。

  跪坐一排，等候嫖客挑选，这些个男孩子脂粉上身，衣着鲜亮，比起女人来毫不逊色。唯独小乙不喜欢那脂粉的浓烈味道，因为他已经在女人的身上厌烦了。

  看管他们的老鸨子走过他身边时冷冷瞥了他一眼，厉声咒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破烂的衣衫，头发凌乱，脸上的瘀痕让他看起来狼狈不堪。这一度让小乙的客人日渐稀少，丧偶的老女人喜欢那些干净讨喜的孩子。而不是他这种肮脏的野小子。端坐于他身边阿布悄悄对他道，“你如此不注重仪表，夫人们是不会喜欢你的。若是不能得到夫人们的喜欢，你无法为自己赎身，一辈子就完了。你难道真想死在这里？”

  小乙有些吃惊，他从不知道一项温顺的讨好女人的阿布竟然心存这个念头。这世上的人千差万别，只是自己从来没发现，原来也有人像他一样有自己的目的。只是阿布从来不说，只是将那份心思藏于心中。

  “阿布，你的头发与我们很是不同，你是蛮族人么？”小乙望着阿布的扎成一束的头发好奇的询问。

  “当然不是。”阿布一口回绝，生气道，“我怎么可能是那些蛮子，我不是——”

  小乙见阿布突然生气起来，或许真是自己说错了话，毕竟阿布肯好言相劝也是一番好意。自己不领情则是自己的过失，小乙扯扯阿布的衣袖抱歉道，“对不起阿布，我不是诋毁你的外表，我只是觉得你在我们中间也是与众不同的。”

  阿布被小乙话弄得哭笑不得，在这群少年中，大家一致认为最与众不同的是小乙。但小乙似乎从来没有察觉到这一点，阿布摇摇头叹气道，“小乙，我虽然自认为不是蛮族，但我确实有蛮夷的血统。”

  阿布突然说起自己的身世，让小乙着实惊讶。他第一次抬起头重新审视这里的所有人，或许不只是他有过去，有憎恶这里的理由。每个人都打字和微笑与来挑选他们的客人攀谈，或许那只是虚假的伪装。

  小乙突然觉得自己不在那般孤单，他与这里的很多人都发生国冲突，疯狗一样的撕咬所有人。既包括伤害也包括关心。

  “我母亲是中州人，后来被漠北的蛮子玷污了。生下我后她就死了，是我爷爷把握养大的，可是他也死了。我想让他入土为安可是没有钱，后来一个美丽的妇人来到我跟前。问我愿不愿意跟她走。那是我欣喜若狂，连连点头，但我并不知道我来到的地方却是地狱。”阿布眯着眼睛，脸上挂着笑容，一边应付着高贵的女嫖客。一边对小乙讲述自己的过往。

  此刻小乙已经被阿布的泰然惊得合不拢嘴，他看着和他年纪相仿的阿布，却突然钦佩起阿布的勇敢。

  “小乙，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是你假若继续这样顽固只有死路一条。命好的话会像卓君一样成为个寡妇相公。等到寡妇死后便可以继承家业，获得自由之身。命贱就只能下地狱，就算死都没有一席之地。”阿布语重心长的开解小乙，像个经历了风霜的过来人。

  “阿布，我真没想到，你说起话来像个老头子。”小乙嬉笑道。

  阿布不满道，“我怎么可能是老头子，我还不想老死。”

  小乙愈发觉得阿布说话很有趣，似乎也比自己知道的多。阿布只比自己早到一年却懂得许多事情。他突然明白自讨苦吃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他不该悄无声息的死在这种地方。

  那一夜两人闲谈了很久，而他们都没有街道一个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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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