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小荷
“方才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已经带了一个好头了。”柳嫣对着那两位贵人行礼道，“请允许我进一提议。”
得到她们颔首答应后，柳嫣方道：“军中粮饷紧缺，如今朝中也拿不出更多银粮，然而军中战士耽误不得。我们虽处后宫，也望能为省上分忧，为朝廷尽力。
不若我们借此诗会，各位贵女亦拿出一份花红，多少不限，只是一个彩头，汇入两位娘娘的花红当中。诗会结束后，诗魁可取全部花红的一半，而另一半则捐入军中，也算是我们姐妹的一点心意。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众女哗然，不少人已经默默点头。此次参加琼华宴的贵女多达百人，俱是京里的高门贵妇，别的不说，家资丰厚却毫无疑问。若是能拉到这么一比赞助，对军营果然是大有裨益。
皇后抚掌笑道，“柳姑娘不愧是军营出身，果然是一片侠肝义胆。此举甚好。”
淑妃亦点头笑道：“姐姐说的是。既是为我大雍将士，在座各位也多有军眷的，也当是为自己亲人尽一分力罢了。本宫再取五十金加入花红中吧。”
皇后看了淑妃一眼，笑道：“本宫可没有妹妹这么丰厚的家当。不若我回到宫中，也向众姊妹发起募捐，多少尽一份力罢了。”
众人此时纷纷响应，解囊投下花红，有人还悄悄吩咐侍女，从家中取了银钱过来。须臾，宫女把走了一圈收来的花红摆在两位娘娘案前，堆得小山一样的几个托盘上满是珠光宝气的珠玉首饰。其中却又一块黑漆漆的铁牌，造型古朴稚拙。
淑妃感兴趣的拿起那铁牌，笑道：“这牌子非金非银，造型古朴别致，可是有什么讲究不成？”
柳嫣只得再次出列回道：“那是民女放的飞鸿令。我全身上下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所幸还有个飞鸿山庄少主的身份值点钱。持飞鸿令者可得飞鸿山庄一个承诺，只要不违天和道义，飞鸿山庄必定全力以赴达成所愿。”
淑妃动容道：“我听璟钰说起，飞鸿山庄为建立大雍水师大兴义举。如今柳姑娘又以飞鸿令相助，可谓义薄云天。”
柳嫣只低头淡淡谢过。
欧阳晴对柳嫣敛身行礼道：“有感柳姑娘义举，巾帼不让须眉，晴儿再次代兄长向姑娘谢过。”
林婉儿也牵起柳嫣的手，豪情万丈道：“姐姐，我来日我也要随你投入军中，做那仗剑策马的女将军！”
柳嫣嘴角抽搐，“小姑奶奶，千万别跟林夫人说，是我把你拐了去的。还怕你爹打不死我！”
几人说笑一回，皇后又笑道，“我这满桌的花红，还等着送出去呢。只怕各位姑娘都心有成竹，跃跃欲试了。本来我提的议，该我先题一首。只是我文采粗陋，就不献丑了。”她又转头对淑妃道，“妹妹才情高雅，你就替我来先起个头可好？”
“姐姐有命，莫敢不从。”淑妃笑道：“我不过是抛砖引玉，姐姐可不许笑话我。”她稍一沉吟，就在纸上一书而就。皇后拿起念道：“风是穿山过水拂面来，花是零落成泥芳菲在。雪是日出消融檐上白，月是咫尺天涯千秋载。”
颔首赞道：“妹妹此诗明晰清朗，恰恰点出了风花雪月的特性，还要过谦我可要恼了。”
众人赞叹了一番，各自下去冥思苦想去了。一柱香后陆续有小姐们交上稿子，皇后和淑妃则一一品评。为示公平，书稿上都未署名，只等评出诗魁后，才把各自的诗稿领回具名，以待日后集结成册。
林婉儿写完了自己的，悄悄走到柳嫣身边，轻声道：“姐姐可写好了？我还诌了几句，要不我写出来给姐姐？”
柳嫣微微笑道，“多谢妹妹，我的已经交了上去。”看着林婉儿惊讶又敬佩的眼神，尴尬的略转了脸。这沈濯缨的小迷妹，是要转粉的节奏吗？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皇后和淑妃看了一遍上交的诗稿，挑出了几首好的给众人品评。只见摆在案上有几张洁白的湖州宣纸，上面落的笔迹或清丽，或狂放，各成风采。众人细细读来，读一首赞一首。
第一首笔迹清丽婉媚：风是清歌舞榭彻高台，花是折枝粉黛诗三百。雪是没石雕翎弓尽开，月是云渺星稀良辰在。
第二首字迹风骨凌然：风是莫如初见低徘徊，花是凋零随水芳魂埋，雪是红尘浸染洁仍在，月是旧酒一樽笔难裁。
第三首是一笔工整婉约的小楷：风是一曲霓裳越沧海，花是人间四月倚栏开，雪是飞絮绰约舞歌台，月是名玦当空人安在？
第四首是满纸飞扬狂放的行草：风是盾持缨动烽烟带，花是血溅千里踏尸骸，雪是尤替马革扬棺盖，月是征人望乡胡笳拍！（注）
林婉儿一看，立刻拉着柳嫣小声道：“柳姐姐，第四首是不是你写的？一看就只有你写的出这么大气的诗句。”
柳嫣无奈点头，看来自己在此处真的是个格格不入的异类，总是被人一眼就识别出来。
众人把这几首诗一一评来。有人道：“第二首意境宛然，最是契合风花雪月四字的风韵。”
又有人道，“风骨虽合，只是太悲了些。我看第三首就很好。”
梁若曦道：“风花雪月如此美好的事物，何必弄的悲悲切切。第一首的意境正合着这春光明媚，盛世安平。”
众人七嘴八舌的点评前三首，却对第四首闭口不提。那扑面而来的杀伐之气太凛冽，萦绕字间的苍凉悲切又太沉郁，这哪里是她们经历的风花雪月，是风刀霜剑还差不多。
欧阳晴清冷的声音凌凌响起，“妾身却觉得第四首的意境磅礴大气，所写的风花雪月已经跳脱了卿卿我我的小儿女情怀，而是胸怀天下的凌然浩气。读之令人心潮澎湃，当为最佳。”
林婉儿早就不服众女冷落了柳嫣的诗，奈何自己的文采一般，如今听到终于有人为她出头，不禁喜道，“正是如此。这首诗的气势最强，谁说风花雪月只能耽于儿女情长呢，就算是只谈爱恋，也可以是跟天下谈情说爱！”
“噗——”柳嫣被林婉儿的豪情壮语惊得一口茶喷了出来。其他小姐的脸色亦是精彩纷呈，半晌回过神来，目瞪口呆者有之，开怀大笑者有之。连皇后都掩口笑道，“婉儿还是这样心直口快，胡言乱语不怕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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