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疗伤
未到傍晚,赵璟钰又回来了,果然把疗伤需要的器物都置办齐了带过来。
柳嫣本来就觉得早些时候对他的态度太硬了,正心下讪讪,如今见他没事人一样,倒帮她把该做的都做了,更是感激。她有些无措的走过去,谄媚笑道:“殿下,我今日……”
话没说完,被赵璟钰抬手一拦,回头又是那闲散无赖的笑:“为子清两肋插刀的机会被你抢了去,我不过尽点绵薄之力,你却还来跟我假客气吗!”
柳嫣一怔,原来在外人看来,自己的这个决定这么有……江湖义气吗?她不自在的咳了一声,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我才不稀罕这个机会,谁让你不是水做的女儿身呢。”决定把方才的感激之情全数咽回肚子里。
赵璟钰似没有听见一般,只顾着人把他带来的东西放好,才郑重对她道:“运功时让紫鸢在里面伺候着,我就在屋外,有什么好照应。”
柳嫣想着紫鸢一个黄花闺女,看他们孤男寡女在一个浴桶里泡澡,脸皮薄点的不知得臊成什么样,连忙要开口拒绝,却再次被赵璟钰拦下:“你若是怕人家不好意思,那就我进去伺候着。”
柳嫣一张脸垮了下来,看来今天不慎拂了这六王爷的面子,他是打定主意要别扭到底了,不让他顺心一次今天是过不去了。
所有事宜准备妥当,沈平和赵璟钰把小半颗大还丹送入沈濯缨的嘴里,扶他入水,就在屋外候着。紫鸢备了换洗的衣物,就要过来帮柳嫣更衣。
柳嫣看着紫鸢那红得像三春桃花的脸,微叹了口气,道:“紫鸢姐姐,我自己来。你在屏风外等着就好。”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我们……你家公子不会有事的。”
不想一句话,却说得那丫头红了眼圈,扯着她的袖子勉强扯了个笑容:“你也不准有事。我以前以为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对公子像洛姑娘一样好了,如今才知道,还有你肯与他生死与共,对他的情一点不比那洛姑娘少。”
柳嫣心中如被一根小刺扎到,尖锐的痛了一下。原来不管是两肋插刀,还是生死与共,自己不过是步了洛含烟的后尘。对他的情之深浅,前头都有一把尺子在量着;待他的心意轻重,眼前都有一把秤在称着。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都被人时刻拿来做比较,非得分出个高下才罢休。
那他呢?他是否也是如此不动声色的衡量着?
失神了一瞬,柳嫣才强压下这些乱如野草的念头,强笑道:“说什么呢,我才不想如洛姐姐一样,我还没活够呢。”
紫鸢反应过来,也连忙呸呸了两声,“看我这个乌鸦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们都不会有事的!”
“好啦我的好姐姐,水都要凉啦。”柳嫣敷衍了她两句,把她推出了屏风外头,自己只着中衣进了浴桶中,把手掌抵上他的掌心。一股柔和的内力顺着经络穴道传进沈濯缨体内。
柳嫣把内力在他体内顺着经脉行了一遍,感到还算平和,知道药效还没有发挥,只能静静等着。她就坐在沈濯缨对面,他的上身就在眼前,精瘦的身体并不单薄,却布着不少伤痕,胸口上的箭伤尤其醒目,连痂都没结。两臂上也有初长的粉色的新肉。这些都是最近在沧州和漠城的战斗中受的伤——为她受的伤。
不知是不是被热腾腾的水汽熏的,柳嫣眼前有些模糊,她几乎克制不住的想抬手摸上那些伤口。却在此时,她探查到沈濯缨体内的气息有了异动。
一股炽烈的气息在他的血脉中升起,沈濯缨的面容立刻显出痛苦之色,身子晃了一晃。柳嫣知道药力发挥了,她连忙以内力引着那股炙热的力量传到自己身上。
那股药力一进入她身体,她立刻赶到全身经络似乎被火烧着一般,差点忍不住哼出声来。然而知道紫鸢就在外面候着,不敢弄出一点声音,怕惊着了她,只得咬着嘴唇强忍,不一会嘴唇就被咬得鲜血淋漓。
不知过了多久,那烈火焚身般的感觉才稍稍淡去,好像那火终于烧尽了,只余灰烬里淡淡的余温,萦绕在经脉里。柳嫣长长吐了一口气,在丹田里搜刮起一丝内力,把那暖暖的余温又送回了沈濯缨体内,自己却撑不住地呕出一口血,鲜红的血液融入黄褐色的药水中,很快看不清颜色。
她于满眼黑雾中,细细看了眼沈濯缨,见他脸色平和下来。释然的一笑,就再也坐不住,身子无力的滑进了水里。她想呼唤紫鸢,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在水流没顶的一刻,她用尽全身力气,挥手打了一下水,朦胧间似乎听见了哗啦一声水响,就完全跌入了黑暗之中。
哗啦啦几声水响,斡兰河边几个兵士爬上岸来,对岸边骑在马上的贺铭用狄戎语禀告了几句,贺铭面无表情的挥手让他们退下。
他身旁的吴炯凑上来道:“将军,我就说这里并不适合登陆战。这一段河流看着水流和缓,但水下水草暗流极多,这里河面窄小,又不能行大船,若用小船极易倾覆。天漠军内会水的又不多。实非理想之地。”
这吴炯在大雍军中十几年,在北境三关待了九年,镇守边境三关五年,对军事谋略都算有造诣。自从他卖了封云关,投靠了天漠以来,凭他对边境三关和大雍军事的了解,倒是为天漠提了一些切实可行的建议。因此贺铭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一直让他跟在军中,用得也颇为顺手。这次出来勘察斡兰河,贺铭也把他带了出来。
贺铭眼波不动的看着斡兰河水,问道:“那南雍那边呢?他们若是要攻过来,从哪里过河最方便?”
“此处。”吴炯也目光沉沉盯着对面的峭壁,崖上不远处的隐隐露出一段关隘的城墙。那里就是封云关,是他曾经为大雍镇守多年,又被他背义舍弃的所在。
不理会贺铭看过来的疑惑目光,半晌才答道:“过了封云关往下游去,靠近大雍的南岸是千尺峭壁,而天漠这边的北岸是一片浅滩。只要武器兵力足够,在南岸峭壁上依绳索攀援而下,在江面以小舸接应……甚至都不用接应,找会泅渡的水兵打前锋,轻易就能过来。”
“若是我们半渡而击呢?”
吴炯指着河面道,“所以我说要足够的兵力和武器。这里河面狭窄,渡河所需时间不多,南岸峭壁上埋伏弓箭手做掩护,足以为他们争取登岸的时间。”
随后他转头看着贺铭,放松的一笑,道:“不过现在大雍没有这个力量也没有这个心,将军可放心。”
“是吗……”贺铭沉吟不语,只盯着那滚滚的河水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又问道:“斡兰河上,有没有哪里是南岸平缓些的?”
“……有。往下游三百里的镇云关,附近的河岸就是一片乱石滩。只是那里要穿过魔鬼滩,水流湍急,极难登岸。”吴炯答道。
“哦?我倒想去看看。”贺铭似乎对此很感兴趣。这时有传令兵来报,陛下召花不孤将军回去商议军情,他才意犹未尽地纵马往沧州城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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