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回城
夜晚的村子，艾莉几人躲在稻草堆里，吓得要死。
但难得的温暖也唤醒了他们的疲惫，在小心谨慎的躲了半小时左右后，就连意志最坚定的西林，也都陷入了沉睡。
直到翌日的清晨，少女风铃清凉的声音唤醒了他们。
敞亮的田园里。
老医师可忙了，先是拆开艾莉浮肿的腿，再从火架上取出被烧红的铁夹子。
在艾莉不断哀嚎的哭泣声里，老医师一点一点夹掉了烂肉，并洒下调好的药汁。
一番折腾下来，艾莉疼得浑身痉挛，俏脸上不知是汗多一些还是泪多一些，连夕琦都破天荒的心疼起她来。
“你这条腿最好是别乱动了，到城里后再找人看看，运气好还能保住……”老医师稍微顿了顿，继续认真的告诫：“如果后续的情况不妙，就趁早截肢吧，否则它迟早会将你感染致死！”
好不容易才从疼痛里缓过劲来、勉强止住哭的艾莉，听说可能要截肢，先是怔怔的抹了把泪痕，又不争气地嗅嗅鼻子，晶莹的泪花再次决堤一般的滚滚而下。
接下来是明子，在经历了同样惨痛的治疗后，老医师只是叫她好好修养，听起来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那个，也请帮我看看。”一直显得有些不安的西林最终说道。
他主动褪去衣裳，才发现，他的背部有一道接近一尺的血痕，经过昨晚在水里长时间的浸泡后，显然也有一定程度的病变。
“这是……”季月疑惑的问道。
西林抿了抿嘴，不情愿的答道：“那天逃跑时，被那家伙砍的，差点要了我的命！”
人们这才想起来，在盗贼入侵村子的那天，西林虽说是逃走了，但也付出了代价——被人砍了一刀。
“也就是说，这几天，包括与我们并肩作战，你其实一直都是拖着伤体？”季月不由得捂住嘴巴，没想到西林一个人一声不响的承受了这么多。
西林自己倒是酷酷的一笑：“没事，只是流血而已。”
自从这次归来，村子对佣兵们的态度大转弯，听说他们的任务完成了，即将离去，村民们更是自发的宴请了他们。
长桌上全是各色的鱼肉、酒水，琳琅满目。要不是桌子实在太旧，怕不是要吃出一种贵族宴会的味道。
老医师反复强调过，敷了药就别喝酒，但西林和明子还是喝得醉醺醺。
就连艾莉，在听说了喝酒可以减少疼痛后，也二话不说灌了好几杯。
吃着饭，喝着酒，众人情绪高涨。
有艾莉窃来的宝珠，s级任务“丢失的宝珠”几乎算是圆满完成了。
只是，来的时候是六个人，如今却只剩下了五人。
明子喝到尽兴处，毫无预兆的就哭了。季月问她是不是伤口疼，她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如果是熊山，这么多酒，他一定会喝得很开心，然后又会嚷嚷着要去找妓院的小姑娘。”明子挤出一丝惨淡的笑意，语气低落。
提起熊山，几人一时沉默。能有多高兴，就能有多伤心。
老村长告诉他们，在村子简陋的墓园区，为熊山留了一块地方。
走进墓园，矮矮的草坪上，横七竖八的摆着一些不规则的“石头”，充当墓碑。
新翻的泥土弥漫着清新的味道，熊山便被埋在此地的数米之下。
众人又是一阵默然。
艾莉轻抚石碑，过往的种种浮现眼前，与熊山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却受他帮助很多，也一起经历过生与死的考验。
那个见面就砍自己裆下的、不解风情的大块头，将会在这里长眠。
“对不起！”艾莉低声道着歉，声音有些哽咽：“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要接‘盾剑’的任务，你也不会被卷入这场事件。”
艾莉感到深深的愧疚，如果这样想，其实本次的任务里，所有人的付出，都是为了她能获得“盾剑”。
“对不起……大家。”她又望向大家，眼泪啪嗒啪嗒的掉落。
夕琦神色一动，扶住险些跪下的艾莉，声音异常平静的说：“与你没有关系。”
旋即，她认真的凝视起艾莉颤抖的黑眸：“杀死熊山的人是盗贼，让我们受伤的也是盗贼，接这个任务也是我们一致的决定，与你没有关系。”
看着泪眼汪汪的艾莉，明子却破天荒的笑了，甚至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s级任务可以增加很多‘历练值’，运气好的话，我回去就能直接升级为‘黄金级佣兵’了呢！”她笑着说。
相较于死去的大块头熊山，人们似乎更愿意将感情倾注于活着的艾莉身上。大家都对她很关心，小心翼翼的、生怕她因此而背负上一些不属于自己的罪责。
“南部盗贼的头目——布拉德，我一定会杀死他，以他的鲜血来祭奠熊山！”临走前，艾莉死死的咬着唇，流着泪的眼睛里露出了无比的执着与坚毅。
下午，与村民们在篱笆外道别后，佣兵们踏上了归途。
这次的运气很不错，天气一直晴朗，也未遭遇过危险的野兽或怪物。
在森林里度过一晚后，又一日的中午，他们便进了洛兰城。
夕琦再次将艾莉的头发染成了暗黄色。
重归繁华的都城，一行人恍然隔世。
“就是这个！”西林惊叫，眼里泛起光芒，“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他指着艾莉刚染的黄发。
艾莉吐吐粉嫩的舌头，又滑稽的挠了挠后脑勺。
“啊，抱歉，我不是有意隐瞒你的，因为我那时候担心你会抓我去领赏金，所以没有将我的真实身份告诉你。”她有些手足无措的解释。
西林硬是一直盯着艾莉的眼睛，嘴角不自然的挪了挪，最终赞叹道：“你真是个美丽的女孩！”
艾莉的脸唰一下就红了，连夕琦都向西林抛去了一种难言的目光。
“咳咳！”西林尴尬的干咳了两声，老脸一红，又连忙掩饰，说道：“你不打算认真的向我介绍一下你自己吗？”
艾莉微微一笑，眯起的眼睛灿烂得像冬日的阳光。
她微微的一个欠身，用不知哪儿学来的“贵族式”姿态行了个礼，便一本正经的介绍起自己：“我是艾莉。”
“不死者·艾莉！”她自信满满的补充道。
可说完，她就赶紧捂住了嘴，眼睛里甚至露出了浓郁的慌乱。
不死者·艾莉！
她在介绍自己时，几乎是下意识的这般说道。但恐怕就连她自己，都不太理解“不死者·艾莉”这个名字与称号的真正含义。
“不什么死，什么者？”西林皱着眉，用一种讥讽的口吻反问她。
接着他又神秘地一笑：“你这是看不起御魔家族给你起的称号吧？魔女·艾莉！”
艾莉偷瞄着大家，发现大家只是在笑话自己，并没有对自己产生什么异样的看法，这才悄然舒了一口气。
“说起来，你真的谋杀了罗伊·御魔？”西林认真的问她。
艾莉也因此而换上一副认真的神情。
“我想，我没有杀死她。”不待人质疑，她便自顾自的先解释起来：“我失忆了，但就算是失忆前的我，也绝不会滥杀无辜！”
西林顺着她点了点头，但看表情，显然不怎么赞同她的说法。
“你若是敢拿这一套向御魔家的人解释，我估计你的脑袋多半会被割下来，并挂到城墙上。”西林露出古怪的神色。
艾莉或许是联想到了这番惨景，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神情有些难看。
“所以，这就是你一定要拿到‘盾剑’的理由？”西林问道。
艾莉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回复道：“我会以盾剑之名，去和他们交涉，之后也会亲自找出真正的凶手，用以洗刷我的冤屈。”
西林看着她欲言又止，本想劝阻她别这样做，但一旦看到她坚定的眼神，他又感觉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那就祝你好运！”西林最终笑着说。
在此之后，夕琦付给了西林两枚金币——这是他们事先谈好过的双倍佣金。
“你们自己去交任务吧，我就不瓜分你们的任务历练值了，告辞！”都城里，西林独自停下脚步，向大家挥手告别。
艾莉忽然觉得有些不舍，其他人也是怔怔的望着西林。
“呃，有事就到大酒馆找我……”见状，西林笑着说道，说罢潇洒的转身，投入熙攘的人群里。
佣兵公会一如既往的热闹。
走过整洁的白色台阶，耳边尽传来佣兵们的交谈声，仿佛每个人都是一个行走的故事。
透过石板做成的桌台，负责高阶任务的男性工作者依旧是一副瞧不起人的姿态。他靠在椅子上，正查阅着一本厚厚的书籍。
“你好，我们来交任务。”夕琦平静的声音从面具里传出来。
“a级以下的任务，请到隔壁排队。”男人全神贯注的看着书，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拒绝了夕琦的问题。
一般人听见这句话，多半会悻悻离去，察觉到自己的“低级”任务并不属于这里，毕竟能完成a级任务的人少之又少。
但夕琦她们没动，男人感受着来者四人未曾离去的影子，微微皱眉。
“不，我们就属于这里。”夕琦冷冷的说罢，一把将镶着金色边框的任务纸卷放在桌上。
连同一枚眼球般大小的紫色的宝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