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祸乱
林直与杨晓论剑论文半日，终于得到了小师傅的认可。
杨晓从自己房内出来，靠到扶手上，仰头望着天边垂落的橘红色的太阳，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您有心事？”林直跟了出来，靠在边上，转头看他。
杨晓掩饰着：“没什么。”
“别总是把我当作小孩子，有时候，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说。”林直诚恳道。
杨晓看看他，就笑：“小直，你如今也十五了，曹国十五就能参加科举考试，怎么也不见你有动静？”
林直听了，微抿嘴：“我自知才疏学浅，还不能考取好的功名，不如再潜心学习几年。反正，仕途也不急在这一时。”
杨晓赞许道：“嗯——果然是我认识的小直，还是那么谦逊低调，不急不躁。”
“都是跟小师傅您学的。”
“有的时候，人要懂得收敛自己的锋芒，将自己遮掩起来，这样，才能保全自身；相反，有些时候，该出手时就要出手，机会稍纵即逝，若是不能抓住，也不知未来，是否还能再有这样的机会？”
林直并没有很快回答，思虑了一会，说：“那么小师傅，您现在是前者还是后者呢？”
杨晓咧嘴而笑，直起身，双手用力按了按扶手，没有说话。
林直便换了个话题：“小师傅，能跟我讲讲现在五国的形势吗？”
“哦？你现在也对五国感兴趣了么？”
“我从小就生活在曹国，只见过这一个国家，还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如何。”林直托着下巴，深沉道，“外头的世界那么大，我也想去看一看。”
“这天底下，除了咱们曹国，还有贾，周，骆，后华四国。”杨晓便娓娓道来，“在五十年前，五个国家原本都一体的，那时候，有一个非常强大的国家，叫做大华。”
林直静静听着，眼睛一眨一眨。
“华武帝末年，因为大将军林文昭擅自挖掘龙脉而破坏了全国风水，各地群雄四起，这才有了如今这五个国家。其中，后华是华皇室南迁建立的新王国；曹国原本是武帝的堂兄曹王的封地；贾王过去是江南一代的首富；周王是大华的周国公；骆国，是东北起义军所创立的。五个国家各自为营，分拥天下。当然，由于各种先天后天的条件，导致如今五国严重失衡，我想，这种五国共存的格局，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打破了吧？”
“为什么？”林直忍不住问。
“冥冥之中，有一股想要统一的力量，在操纵这这片大地。”夕阳映着杨晓的脸，他的脸微微发光，“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国家分裂久了，总会统一，这是历史必然的抉择。”
“那小师傅您为何会选择曹国？”林直现在知道，杨晓是周国人，却跑到曹国来做了个芝麻官。
“周国内部党派混乱，党争严重，是腐败的温床。”
“那其他几国呢？”
“后华是大华的延续，却只占了弹丸之地，无论是天时地利，还是人和，都已经不占优势了。况且他们的王室权臣昏庸软弱，只是在苟延残喘罢了。骆国虽然是第一大国，但是骆王外强中干，优柔寡断，手下握着一干人才，却不知道如何去使用，反而忌惮臣下功高震主，有意无意地打压。此三者，皆非明主。”
“那贾呢？”林直问。
“贾国虽然是最有潜力的国家，如同高升的太阳势不可挡，但是自贾王贾德云起，到他的孙子贾权一，无不是残暴嗜战之人，长此以往，必损国运。”
杨晓说到这，眼神越来越低沉，罕见地露出忧郁的神色。林直便接口道：“所以，您选择了曹国。”
“曹王虽然并非才华出众之人，但是至少曹国言路不阻，政治还算清明。只是眼下——”
“眼下如何？”
“眼下，即将有一场风云巨变，前途莫测啊。”
贾权一脚步匆匆地踏着王宫台阶，他前面走着的是他的父亲——大王子平阳君。贾权一一边走一边说：“父亲，这个消息可靠么？”
“父王所言，千真万确。”
“可是我这边只得到消息，曹王病危，尚未身亡。王爷爷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平阳君看了他一眼：“你王爷爷浸淫天下这么多年，根基之深，岂是你这小儿能够匹敌的？”
贾权一微微蹙眉，额头过早出现了“川”字：“想不到王爷爷的情报网如此神通，我只当他沉迷念佛诵经，早已不管天下之事。”
“等下见了你王爷爷，千万小心说话。”平阳君叮嘱他道。
“是。”
两人卸甲进入大殿，还未入内，一股浓浓的檀香味已扑鼻而来。议事殿的墙上，挂着几行佛教文字。掀开黄帘，可见一位黄衣老者背对着门盘坐在蒲团上，手中的念珠啪啪作响。
这位佝偻老人，便是贾国的开国大王贾德云，也是五国中，唯一一个在世的开国王。当初的那些对手和同盟的名字随着岁月的流逝，一个一个从耳边远去淡忘，取而代之的，是新的名字，新的又换新的，一代一代，历史的交接从未停止过。
只是，他是越来越老了。
其实，十多年前，他本也该随着老朋友们一同去了的，但是幸得一位大和尚入宫，为他讲解经文奥义，同时率上千和尚在宫中诵经七天七夜，这才给这位垂死的大王增添了一季的生命。贾德云病好了之后，立刻在贾国内修建佛寺，自己也开始修斋念佛，施行仁政，成为了一名虔诚的佛教徒。故，十二年过后，他虽然又苍老虚弱了不少，却依旧活着。
而那次生与死的变故，也令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性情大变，他慢慢不再管政，退居了二线。曾经“逆我者死”的真言，也改成了“和气兴国”。这一切，都归功于那位不留姓名的大和尚。和尚劝他止杀戮，重民生，他算是做到了。
只是，他的接手人贾权一，却在走着他的老路。
“王爷爷。”“父王。”
平阳君和贾权一给贾德云行礼。
贾德云缓缓转过身来，浑浊的眼睛左右转动，注视着这一儿一孙。
贾权一低着头，不敢多言。
“权儿，几日不见，你瘦了。”贾德云道。
贾权一忙说：“多谢王爷爷关怀，这几日边境有动，孙儿特地去巡视了一圈。”
“奥——”贾德云哦了一声，半饷道，“你辛苦了。”
“孙儿为贾国出力，乃分内之事。”
平阳君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儿子，微微含笑。
贾德云沉吟了一会，说道：“我叫你们过来的缘故，想必你们也知道了。曹王新死，曹王室秘不发丧。”
“秘不发丧？”贾权一道，“莫非——新王尚未确定？”他看了看父亲，又说：“但是曹王早先就亲口任命七王子曹念凰为世子，这曹朝内外人尽皆知。”
“曹王虽有口令，却一直未下诏书，故，有人不服。”
“何人不服？”
“先世子——五王子曹衡。”
贾权一闻言眉毛一挑，心中一喜：“不知王爷爷传孙儿来，是有何打算？”
贾德云望着他的眼睛，略有深意地问：“你——有何意见呐？”
贾权一便直截了当地说：“曹国内乱，正是我大贾入侵的大好机会！依孙儿之见，咱们应当立刻调兵聚集曹国边境，以待时机！”
贾权一自以为自己的这个建议非常好，贾德云一定会赞同的，然而，贾德云听了，却不语。
贾权一不敢再多言，看了眼父亲，平阳君不做声。
“与国交战，不如与国结好。”过了会，沉默的贾德云才悠悠开口，“权儿，你命令三军，暂且不动，再备份厚礼，作为新曹王登基的贺礼。”
贾权一蹙眉，心道：“什么？！与曹建交？！”自他执掌军权以来，两国摩擦不断，且他早有吞噬曹国之意，不想，在这大好当口，王爷爷居然要他去跟人家示好？和平相处？
王爷爷怕不是老糊涂了吧？
贾权一虽然心里这么想，嘴上却只能道：“新。。。。。。新王？是哪个新王？”
“自然是正主曹念凰，当然，内政一事你不必插手，只待他们自行解决。”
“王爷爷就这么确定曹念凰会赢么？”
“不是他赢，还能是谁呢？”贾德云留下这句话，又闭目拨转念珠，开始低声念诵起来。